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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条件,但凡是个转角女郎,就不可能符合。”
格林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如果是我啊,即便受了伤,也不会用那种人的血液来治病——因为她们的血里有各种各样的病毒!”
“我警告过某个在这次事件中受伤的友人,他竟然告诉我——”
他明显丑化了那位友人的样子,并扭曲了某几个单词的读音,使其听起来像是另外的发音。
“艾呀,梅事的啦,疣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奖几率为淋!”
又是可恶的谐音梗。
格林说完,哈哈大笑。
陈宴完全笑不出来,只是用平淡的声音说:
“真是悲哀。”
格林叹了口气,收起了嘴角的讥诮。
“谁说不是呢。”
他似乎并非天生可恶。
“那些转角女郎,大都过着很悲惨的生活,而且没有出路——她们习惯了来快钱,很少去转业。”
他这话半遮半掩,前后不怎么连贯,听起来怪怪的。
陈宴若有所思的问道:
“她们完全是因为喜欢赚钱而不转业吗?”
格林挠了挠脸,露出追忆的神色。
“有一些是这样的……她们大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环境,更没有一技之长……总之啊,是遭受了糟糕生活的逼迫,也是因为自己堕落。”
又是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格林这小子似乎思维有点跳脱,连话语也是跳跃式的。
陈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呢?”
现在是高街各个大学的上课时间,格林的诊所没有客人,再加上这小伙子本身话就多,理所当然的和陈宴聊了起来。
“我是上教会学校出来的。”
格林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事情,而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吧,虽然我上的是免费的教会学校,但格林家并不缺钱。
我们家随便一种药物的专利费,就够我挥霍一辈子了。
我奶奶曾经说过,只要我别瞎折腾自己,怎么花钱都行。”
“但我爸不这么认为。”
他撇了撇嘴。
“他觉得我应该进入社会里,和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待在一起,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才能明白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所以啊,他安排我进了教会学校,甚至控制我的生活费,那个老家伙,他让我勤工俭学。”
陈宴听的耳朵生茧,脸皮直抽:“其实你可以直接说重点。”
格林咧嘴一笑:“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和一个女同学被安排到下城区,给转角女郎们发放食物和一些青霉素。”
“你知道的,她们从事那样的工作,难免会染病。
可帝国的医疗并不便宜,为了省钱,也可能是因为懒惰……她们大都不去看病。”
“而食物和青霉素,会对她们起到很大的帮助。”
“这就是圣歌团的好处了——虽然圣歌团里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但为了保持神圣的形象,他们总是会对穷人施舍怜悯。”
陈宴低声道:“让你和一个女孩子,去脏街那种地方吗?”
格林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陈先生,你或许对亚楠市的转角女郎们有一些误解——她们虽然统一被大家称为转角女郎,但有一部分并不在下城区的转角楼中。”
他用很镇定的语气说出一个数字。
“亚楠市有三分之一的女人,都是转角女郎。”
“她们不仅存在于下城区,还有些在上城区讨生活。
她们并不只是命运凄惨居无定所的苦命人,还有些运气好的,成了富人的金丝雀。
更有些撞了大运气,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成了歌剧院里的演员。”
格林用手比了个“8”。
“8个先令,就可以让那些妙龄的女郎,在亚楠市最高档剧院里一展歌喉的女演员,和你成为一夜的夫妻。”
8个先令……也就是960便士。
真是一笔巨款。
陈宴想起他曾经路过市中心的时候,那些存在于大街小巷中无所事事的年轻女郎。
她们打扮妖娆,即便是大冬天也穿着清凉。
陈宴原本以为,她们只是爱美,也爱逛街而已。
“很震惊吧,陈先生,我当时也很震惊呢。”
格林眯着眼睛,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我们负责救济的区域,是下城区的某个小街区,那里靠近工业区,并不像脏街一样混乱……
教会学校受民众监管,也不敢把我们安排到脏街那种地方,因为如果我们出事了,他们承担不起舆论压力。”
“我遇到了一些转角女郎……这是必然发生的事。”
“我如你现在这般好奇,陈先生,我和她们聊天,而她们也乐得和一个英俊的、有学识的、来自教会学校的纯洁处男聊天。”
看着陈宴逐渐变化的眼神,格林立刻回归正题。
“令我惊讶的是,她们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经历。”
第118章 转角女郎
“有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她做这一行很久了,因为在年轻的时候,她的丈夫在工厂工作时被卷入了机器里。
她当时也不知道要赔偿之类的事,被工厂主用十几个铜板就打发走了。
那时候,这姐姐还抚养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之前在工厂跟着父亲打工的时候得了尘肺病,没多久就夭亡了,另一个倒是好好的。
她当时没有收入,急着工作抚养孩子,阴差阳错就进了这一行,一做就是十几年。”
“我把青霉素给她的时候,她表现得非常感激,对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给我指路,警告我下城区的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她应该是在正患病吧,我看到她手臂上已经有了一些深红色的斑点,后来我跟着我爸学医术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一种淋病在身体里根深蒂固时的症状表现。”
“陈先生,她是很正常的人呢……除了转角女郎的身份之外,她是像我妈妈一样的普通人呢。”
陈宴注意到,格林明明很年轻的样子,在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神里却透露着说不清楚的暮气。
这些事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不停诉说着,格林诊所外传来的风声,和细密雪花拍击在塑料广告牌上发出的声音,像是在给他伴奏。
“还有个乡下来的妹妹,嘿,比我还小。
她做着来大城市赚大钱的梦——她想当演员。
她进了城市之后才知道,每天在剧院后面排队报名的预备役演员,甚至能从市中心排到沃克街。
她不甘心当工人,又没别的生活技能去赚钱,一时之间找不来工作,就被人介绍来了下城区。
她原本打算着,一边工作,一边攒钱去职业大学里读表演系,等有了文凭,肯定就好找工作了。
她告诉我,当时她来到下城区的时候,只知道人家说能赚快钱,却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直到客人进了她的屋子,她才明白过来。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格林拿起手边印有“格林诊所”字样的翡翠色马克杯,缀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她说那是一个富商的孩子,富商正妻管得严,不敢在上城区寻欢,就只能来下城区找乐子。”
“等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她就可以用这孩子去跟富商要来一笔抚养费,这笔钱足够她交上表演系几门课的学费。”
“她并不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啊,陈先生,她完全没考虑过养育孩子所需要的花费。”
格林似乎有些烦躁,无处安放的手指从杯子里捻出几根茶叶,放在嘴里嚼了两下,才堪堪平息心中的焦灼。
陈宴静静听着他的诉说,这些是他从未听过的故事,他对故事中的一切产生好奇,但一想到这些悲惨的故事是真实发生在身边的事实时,他心中就萌生了另外一种情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