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位比郡王,从一品爵位。皇室爵位是超品,哪怕是正一品的丞相、大将军到了她跟前都得矮一头,这是君臣之别。
她一出来,院子里的人,除了来喝喜酒的那群皇子皇女及家眷们,其余的人都跪了。
赖瑾作为新郎,有特权。身后的迎亲队伍也不用跪,不然一套礼仪行下来,会破坏掉迎亲礼的。公主这会儿出门呢,为了吉利,最好不要说话,手还得捧着绣球,甭管是张嘴喊平身,还是抬手示意众人起来都没空。
黄金打造的凤冠戴在头上,面前是珍珠帘子把脸遮起来,帘子下面还有层轻薄的红纱,不影响新娘看路,别人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赖瑾没见这阵仗,内心一阵卧槽,脸上带着震惊,突然觉得自己这亲结得有点牛逼。自己家世牛逼,公主也有点牛逼。至少看到院子里跪一地,还是蛮爽的。他承认自己有点虚荣了。
宝月公主来到赖瑾跟前,她身边的嬷嬷,把两人的绣球接到一起。
旁边的赖琦推的把呆若木鸡的赖瑾。
赖瑾回过神来,赶紧往外走。
宾院中的人行完礼,这会儿都已经起身了,见状,又悄悄笑着议论:
传言果然不假。
赖将军一见宝月公主就呆住了,想必是真的喜欢了
可不是,瞧瞧那日下聘的阵仗就知道了。
赖瑾心道:这是乡下人见识少好不好?天天待在后院不是挨打就是在泥地打滚,要不然就是跟一群赤膊糙汉子比武过招练习拳脚,都没出来见过世面。如今皇帝按头成亲,十天就嫁女儿,自然就让人觉得公主不值钱啦。
可事实上是真的好值钱啊。她的衣服好贵啊,黄金拉丝绣的,凤凰眼睛还是红宝石的,抠一颗下来能换好粮,又能养不少兵。
赖瑾随着宝月公主的步伐迈出门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宝月公主的封地才一个乡,要维持品级排场,还要养府兵,开销绝对小不了。一个乡的封地,够她养活自己吗?
大盛朝没有夫妻财产各人管各人的一说,那都是夫人的嫁装私房钱不能动的,丈夫的钱用来做全家开销。以后宝月公主的开销都得归他出啦?
自己要是不成亲,天天在军营里住帐篷,可省了,除了打赏、开工资、发奖金,没有其他个人开销。这成了亲,得盖房子,得养宝月公主,还得连她的府兵、奴仆们一起养。
赖瑾想到即将增加的庞大开销,再看看宝月公主衣服上的金线珍珠宝石,再也不羡慕她的衣服是黄金宝石的了。
他默默地把萧灼华扶上马车,又瞥了眼宝月公主的衣服,再瞧了眼旁边嬷嬷衣服上的图纹,竟然也是有品级的,四品!四品官的开销,都够养两三个千总了。
赖琦见赖瑾发愣,悄悄推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上去啊。你俩拽着红绸,一人牵一头,你不上马车坐着,学仆人随着马车走吗?
赖瑾爬上去,坐在萧灼华身边,悄声问:你一个月开销多少?我算一下我养不养得起。
端坐的萧灼华倏地扭头,隔着轻纱和珠帘,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震惊于竟然有人能在迎亲时问这话的。
她想起赖瑾在朝堂上的表现,也就不觉奇怪了,收回视线。藏拙的方式有无数种,这一桩桩一件件,赖瑾能干出来,他就不是普通人。
赖瑾看她不说话,也觉察到有点不妥,小声解释:主要是我没有心理准备,太突然了。我还是个宝宝呢,突然间按头成亲,还要养家
萧灼华心道:宝宝?什么意思?
旁边的嬷嬷看不过眼,提醒道:赖将军,成亲前说话不吉利。
赖瑾遵重习俗,闭嘴了。他决定,回头多讹点威远侯的钱。
萧灼华捏紧手里的红绸,眼角余光瞥向这个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赖瑾,真不觉得他能活着走出赵郡。
他死,自己也必须一起死。她想到昨日父皇召见时说:遇事多想想你母妃和哥哥。那一刻,她竟也生出了弑父之心。
她忽然便明白了陈王为何那般决绝。终归没有活路,不若放手一搏。
赖瑾正随着马车晃,突然啪哒一声,一滴水珠子落在萧灼华的手背上。他愣了下:下雨了吗?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马车顶,随即明白过来,叫道:哭啦?
萧灼华面无表情地轻轻拭去手背的水渍。
嬷嬷低声道:赖将军,不要说话。
赖瑾对自己的家底连一个铜板都算得清清楚楚,觉得养一个公主,贵虽贵了点,又不是养不起。他小声道:别哭了 ,我养得起你。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突然觉得,宝月公主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哭?
大概是觉得所嫁非人?自己太锉?还是因为皇帝要干掉他,对哦,皇帝又要干掉他,又要嫁女儿过来,他俩在一起,那不得一起干掉?不然,他大哥立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造反。
生死大事,让人心情沉重起来,赖瑾不说话了。
狗逼皇帝应该是想在赵郡下手,要不然自己先把威远侯这把刀干了?不成,不是时候,把威远侯干掉,狗皇帝还不得疯,要是叫他捏到把柄,八成得直接下诏硬干了。
还是想办法让威远侯跪着送他们过去!
嬷嬷陪坐在宝月公主的下首边,全程不断地悄悄打量赖瑾。先是觉得他过于活泼了些,跟话唠似的,还特别不着调,过了一会儿突然不说话,神色深沉犹如换了一个人。她的心倏地悬了起来,心道:这赖将军不会脑子有病吧?
她想到打听到的种种,打心底心疼自家公主。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桩。
第38章
赖瑾与萧灼华在负责主持宗室事务的宗正卿的唱喝声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往他的院子里去。
赖瑾牵着红绸绣球跟宝月公主并肩往里走,身后一群起哄的。
柴绚跟赖瑾有过节,但两家同为开国公府, 同朝为官, 这又是娶公主,哪怕是为着表面功夫,也得来。英国公夫妻、世子都来了,柴绚原本可以不用来,但他打着在闹洞房时好好为难赖瑾的主意,如今等到好戏上场, 哪能放过, 嚷得最大声:闹洞房啦!今天闹不死他。
赖瑾懒得搭理柴绚。
宁王见柴绚那副摆明想要挑的样子,怒从心头, 重重地踩在柴绚的脚背上。
柴绚痛得面目扭曲, 抡拳就想打人,看到是宁王, 又生生地收了手。殴打亲王,可是要下大狱的。
众人跟着新郎新娘穿过好几重院子,终于到了赖瑾居住的院子。
一排身穿皮甲的近侍手按在腰刀刀柄上, 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站了三十多个带刀的侍卫。满院的红绸、红灯笼、大红的喜字, 喜庆的气氛生生地让这群侍卫满身肃杀的气息压了下去。
赖瑾到院门口, 对侍卫说:只让女眷进来。
一群侍卫立即上前把院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连宁王和赖琦都没放进来。
宁王巴巴地看着妹妹进入院子,再看到侍卫把院门关上,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扭头就走,走得飞快。
屋里挂满红灯笼,屋子里满点红烛,照得一片通明。
赖瑾牵着萧灼华进屋,喜娘在旁边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各府的夫人、千金俱都跟了进来,把屋子都快挤满了。她们俱都对满京城闻名的赖瑾的婚房带着好奇,想从房中摆设看出是否真有那么不堪。
屋子干净整洁,哪怕满屋喜庆的布置,也丝毫不显乱。可要说寒酸,那真不至于,一应用度样样精致讲究。
喜娘对赖瑾笑着说道:新郎官,揭盖头啦。
揭盖头喝交杯酒,到最后环节了。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他俩就是夫妻了,无从反悔更改。赖瑾有点紧张,还有种成家后身边多出个人,且这人还不是很熟的陌生和压力感。
他定了定神,去揭盖头。
他怕扯乱萧灼华的头发挨打,小心翼翼地掀开她面前的轻纱和珠帘,与萧灼华抬眼望来的目光对上。
这一眼望去,让赖瑾不由得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