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封拳头缓缓握紧,咬着牙把卧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又无力地坐在地上喘气。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江眠今天的居心为何,那就太不像话了。
亏他还一直认为江家这两个omega关系不好,但现在看来,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江眠和江月联手在演他,从最开始就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是程封继续老老实实当他的程家太子爷,可能也不会出什么事,最多会在晏凌收拾完江家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
但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陷入了偏执。
他就像着魔一样,反复看着晏凌在发布会上的表情。他西装革履,黑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冷淡而坦然地接受着赞誉和惊叹。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江眠居然会主动帮助晏凌的,他不相信晏凌会在这个时候压了他一头。明明他一直有着莫名的预感,江家两兄弟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晏凌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结果到头来,他们居然一致站在了他程封的对立面!
程封忍不下这口气,还是把晏氏集团告上了法庭。他想当面质问晏凌,哪怕败诉也要让世人知道真相,可舆论风向却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因为江眠是个爽快人,把程封拉黑之后,直接将略微消音处理过的录音发到了网上。
而晏凌甚至懒得和他见面,随手派去了代理人和律师,就让程封输得一败涂地,像个上蹿下跳的笑柄。
据说连程家的董事会也不再对他报以信任。
毕竟,程父的私生子已经可以连成一串了,挑挑拣拣培养一下就能胜任。
程封在颓丧之下破罐破摔,想出去喝酒发泄心中的烦闷,却才发现原本竭力捧着他的狐朋狗友也离他远去,连何远已经被扔去国外自生自灭了。
而曾经尝试着想要真心对待程封的江月,不仅不顾江承伟的阻拦搬了出来,还悄悄住进了洛阳家里,美名其曰我要好好学习。婚约再也没有后续。
江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笑。他能想象到,若是程封得知江月喜欢上了一个beta,会有多么愤怒和崩溃。
他早就打算过了,想要利落地完成这次任务,必须把程封压得彻底抬不起头,从心态到权势都是如此。这样程封才不会有任何机会再次对付晏凌,因为这很可能会成为晏凌毁灭小世界的动机之一。
如果晏凌失去了晏氏集团的力量,却依然非常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江眠还记得最初晏凌那副阴沉吓人的表情,以及漆黑眸子里凛冽的寒芒。
毕竟,晏氏的高级实验室里,除了抑制剂以外,说不定还有其他极具威力的东西。
但在这个时候,江眠暂时没有空闲时间,去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因为晏凌突然郑重地告诉江眠,他想要回老宅和母亲坐下来认真谈一谈。而且,他希望江眠陪着他一去。
江眠没有反对,直到轿车在老宅门口停下,他才牵起晏凌的手,认真问道:晏凌,你确定吗?就算突然不想去了也没有关系。
我确定,晏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不再希望,让过去的事情成为我前进的阻碍。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把曾经的遭遇全部告诉江眠之后,突然就有了早日将心结解开的冲动。
而且这个想法,每天都会变得愈发强烈,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凝实的勇气。
如果迟早都要有面对的那一天,不如现在就去。
江眠隐约有种预感,他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老公,你真的超级棒,他是为晏凌高兴的,眸子亮着仰头轻轻回吻,走吧,我陪着你。
老宅一如曾经那样装潢豪华,而晏母站在门口迎接时,也如同尚未被岁月洗礼过一般,优雅端庄,露出温柔的笑容。
来啦。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准备了一壶好茶。
晏凌脚步微顿,沉默着颔首,跟在母亲身后走进老宅,坐下后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感受到逐渐凝固的气氛,江眠悄悄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晏凌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搂紧江眠的腰。
随后他闭了闭眼,看向母亲,憋出的第一句话却格外突兀。
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小孩。
江眠:噗。
第21章 ABO21
真是一句有趣的开场白。
晏母微笑着放下水壶,姿态优雅,给他们一一倒了茶。
江眠也偏过头憋笑,然后被晏凌抿着唇用力捏了一下腰。
浓醇的茶香悠悠,随着水雾飘荡。
至少气氛不再像先前那样凝固。
小凌,妈妈知道你这次过来的意思,晏母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慢慢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也是妈妈永远的骄傲。
是吗?
深红茶汤被上好的乳白釉瓷衬得夺目,晏凌端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晏母轻轻叹了口气,小凌,你没有错,也没有病,是妈妈的问题。小时候,你其实很爱笑,是我和你爸的开心果呢,可我却把这些全毁了
晏凌眸子微敛,牵起江眠的手,摩挲着他柔软的指尖:不必说什么毁不毁,无论以前我性格如何,只有现在的我,才有能力让晏氏集团变得更好。
这些话,晏凌也是对自己说的。他已经拥有了想要的人生,不该再自我厌恶和怀疑。
若是他一直软弱天真,晏氏集团或许早就落入他人之手,那么江承伟绝不可能履行婚约,他根本没有机会遇到江眠更不用提,他现在又怎么会有能力,纵容着这个坏心眼的omega,又怎么能让江眠尽情做他想做的事?
只要你能活得开心如意,妈妈就满足了。但我的过错,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晏母轻声说着,撩起耳边碎发,鬓角有些许若隐若现的银丝,妈妈知道,已经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弥补也不会彻底愈合我没有权力再强求第二次做母亲的机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小凌,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嗯,我明白。晏凌低声应了,却没有丝毫安慰和反驳的意思。
她重新将茶杯斟满,眼框微微泛红:我这辈子造的罪业太多,哪怕用余生在佛祖面前反省赎罪,也是赎不清的。也许妈妈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被投入畜道,你不会再有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了。
你没有必要这么说,晏凌深深凝视着她眼角的细纹,沉默半晌,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前几天,洛家给我送了一尊玉佛像,你需要吗?
让徐管家送过来就行,你不必亲自跟我见面的小凌,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晏母拿起手帕按按眼角,看向了此刻格外安静乖巧的江眠,有这孩子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忍不住浅笑着补充:江眠是个好孩子,妈妈看得出来。你可别欺负他欺负得太狠。
谢谢妈妈。江眠乖乖道。
晏母的笑意更深,语气轻而温柔:哎,好孩子。
知道了,晏凌揉着江眠的发顶,顿了顿,没有说出真相,你记得好好吃药。
他无法和母亲像正常的亲人那样相处,但至少江眠可以做到。
*
随后,晏凌带着江眠一起去了阁楼。
它的模样早已和曾经大不相同。
那些不透光的黑棕木板被彻底拆除,换上了洁白的粉刷墙面,墙纸色调温馨,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壁炉。
门锁也被拆掉了。江眠按了按门把手,发现它松垮垮的。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就能被轻易吹开。
玻璃窗外阳光明媚。
晏凌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将阁楼改建的,但他在壁炉边站了很久,却不再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这个地方,再也无法将他困住。
而他童年时居住的房间,也跟当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