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初初破晓,橘黄色的光从高楼身边散发开来,光晕打开来,像一副虚假的画。
下车的时候,元始歪着头,摇开头上盖着的毛绒,睁大眼睛去看周围的景色。
私立医院的绿植做得很好,时间虽然很早,但花园里已经有正在晨练的病人,有人推着吊水瓶,有人在打太极,有人在木质桌子上吃早餐。
走咯。护士推着他,慢慢地进入灯光明亮的住院部大楼。
想不想吃水果?要不要给你削个苹果?不理我?那就是要咯,等着我啊。
独立的病房很大,打眼看过去,不像病房,反而像豪华套间。
元始轻轻一抬手,掩盖在病服下的束缚带脆弱地断了,他又动了动,手脚和腹部上的束缚带都从他身上脱离下去。
或许是自由惯了,此刻没有双脚的感觉竟然变得很陌生,元始的动作停了停,没有选择下地,反而是生疏地推着轮椅,迅速离开这个房间。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元始还记得电梯的位置,他数着地上的花纹,来到电梯门口,挺起身按了电梯,门开后,他把自己推了进去。
按楼层的时候,元始歪头想了想,点亮了顶楼的数字。
滚着轮椅出了电梯,元始顺着逃生指示灯走,来到了顶楼的大门前,一把生锈的陈旧锁头横在他的面前。
元始扯下身上的毯子,覆盖在自己的手上,再握住锁链,用力一扯,门开了。
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顶楼天台上的风很大,把元始身上的病服都吹得膨胀起来,好像竭尽全力要将他吹走。
元始推着轮椅压过门槛,他缓慢地伸手关上身后的门,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只看见几个高大的储水箱,还有一些不规则排列的石柱。
除此之外,整个天台上都围着大约两米高的荆棘铁网,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元始推着轮椅滑过去,停下来,抬手碰了碰铁网上闪着锈色的尖刺。
在医院楼道上,大伯跑得最慢,小叔叔拉着踩着红底高跟鞋的二姑姑,跑在最前头,连保安都跑不过他们。
在这里!锁头被砸开了!快来!
大伯听到这句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加快速度跟上去。
推开顶楼大门,气喘吁吁的一行人涌了进去。
二姑姑视力最好,反应最快,她尖叫着:元始!快下来!
小叔叔抬起头,双眼被太阳刺眼的光芒闪了下,他眯着眼缝,艰难地看清眼前一幕后,一瞬间,腿都软了,跪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元始哪里来的力气,怎么能够爬得那么高。
他翻过铁网,像一只表演杂技的鸟,用两只爪子虚虚地抓住铁网,悬挂着半个身体,只要他松开手,便毫无挽救的可能。
他会直接坠下高楼,摔成一滩肉泥。
小始,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大伯说,不要冲动!到底怎么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不要吓我们了,求求你,下来好不好?
大伯浑身都在发抖,整颗头都被汗湿了,他哆嗦地恳求着。
元始隔着一层铁网,望着脚底下的一群人。
脸上终于有了真实情绪的大伯、二姑姑和小叔叔;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莫名泪水的护士和赵医生;还有一脸懵逼却又很惊恐的保安们。
大伯仰望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元始,担惊受怕地恳求着:下来吧,求你了,小始,有事好好说,不要这样做好吗?我们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样吓,你下来好不好?大伯跪下来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快下来啊!
元始乖乖听话,点点头,松开双手,真的下来了。
元始!
二姑姑发出惨叫,高跟鞋都踢掉了一只,她徒劳地撞在铁网上,眼睁睁看着元始坠落下去,她浑身一颤,恐惧地闭上眼,不敢再看了。
元始只感觉到自己无止境地下坠着,忽然间,被飓风包裹的失重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无比高大又温暖的身体。
他被紧紧地包裹住,他的耳边响起一句压抑着无数情绪的话语。
你去哪里了?
是廖铭,他密不透风地将元始揉进自己的怀里,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元始把脸埋在廖铭的胸膛上,挣扎着将双手伸出来,递到廖铭的面前,上面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密密麻麻的小洞像被水珠滴穿破损的石面,遍布两个手掌,就连指尖上都有。
是真的。元始闷声说着,抬起头,瞳仁上含着一层莹润泪膜,恳切地望着廖铭,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死掉了。
廖铭的眼睑猛地一缩,那双比宇宙更绚烂的眼瞳里似乎正在酝酿着星际大爆炸,下一秒,就要将鄂斯布卢整个都毁掉。
突然,近处传来斯奈特着急的声音,他脚步急促地跑进来,喘着气说:到处都找不到他,您找到他了吗?
斯奈特忽地闭上嘴,即便他的头脑都是懵的,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但他仍是条件反射地跑上前去,快速地瞄准那双高高举起来的两只手掌,动作熟练地处理起来。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一个最优性Alpha,斯奈特的本能正在尖叫着逃离,他流了一头冷汗,但手指稳得出奇,他未曾后退半步,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把元始的双手包扎得很漂亮。
从头到尾,元始都没有抬起头,一动不动,而廖铭,也仅是垂眸盯着元始看,同样是一言不发。
第131章 再给你半个月时间【恶】
斯奈特夹在两人旁边艰难地呼吸着,这类似的一幕他一个月前就见过。
当时他不过是一个围观的看客,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见证Beta在最优性Alpha和最优性Omega之间二选一。
如今,他也陷入其中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率先浮现了齐江淮的脸庞,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的手脚再次自己动了起来,静悄悄地走出医疗室里间。
几乎接近黎明的时间里,齐江淮的办公室灯光仍是亮着的。
斯奈特站在高楼地下,抬眸向上看去,脚步似乎是被钉在地上,手臂有向前摆动的趋势,却是一步都没走出去。
齐江淮站在一地狼藉中,雷亚杰咋舌地走进去,额上冒着几点汗珠。
上将雷亚杰向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询问一句。
齐江淮摇摇头:别打扰他们休息,等天亮再收拾吧。
这收拾干净和重新装修也需要找亲信来处理,否则传出去,不论是什么传闻,都是齐江淮不想听见的。
嗯。雷亚杰点点头,又报告了另外一个消息,斯奈特医生一个小时前便来了,一直站在大门前没动过,也不让通报,士兵询问他,他也不说话,您看?
该不会是元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齐江淮下意识皱起眉头,他快步走到残破的窗边,踩着一地碎玻璃,俯瞰下去,果然见到直直挺立在大楼脚下的斯奈特。
齐江淮屏息一瞬,立刻说道:你下去,让斯奈特上来见我。
雷亚杰赶紧领命,转身小跑出去。
齐江淮回头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稍微能看出模样的两张杌子上,走上前去。
斯奈特垂着头,跟着雷亚杰身后进来的时候,齐江淮刚好清理出能容下两人谈话的地方
他的两条长腿委屈地弯曲起来,抬头看着男人说:来,过来坐。喝茶吗?
斯奈特兴致不高地摇头,他眉眼都是垂着的,笼罩着一片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