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人群,江明远一身墨绿,轻声道: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想管也没有心力,这个家,终究是要你我兄弟二人撑起来。
听罢,少年樱红的唇微微勾起笑容,平常道:兄长可得做得干净些,不好留了把柄,遭其反噬。
我不过是学一学你的手段,若是做的拙劣了,还得劳烦你来替我收拾。
江明远低声说着,一身墨绿隐藏在马车的阴影中,如同一条诡谲的蟒蛇,筹划着见不得光的计谋。
科考结束后,举子们留在京中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四月初放榜之日,科考院外贴满了上榜的名姓,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直多的挤不进去。
远在扬州的玉黎清却生出不少忧虑来。
今年科考的结果,她前世早已知晓,江昭元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她一直期待着他亲自写信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四月底。
春日都要结束了,仍旧没有收到他的信。
高中探花的池殷骑着高头大马,荣归故里,玉黎清和父亲被池家邀请去宴席,看着池家人笑容满面,合家团圆的幸福模样,玉黎清羡慕不已。
前世的殷哥哥考中了榜上甲等第六名,这回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指点,竟然考进了前三甲,实在是令人激动的大好事。
池家摆了三天的宴席庆祝家中考出了一个探花,光耀门楣,接连几天都有人前去池家为池殷说亲。
玉黎清前去池家时还撞上两回,被前来说亲的媒婆误认成了是池殷的心上人,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只一个探花便有这么多人想嫁,江昭元中了状元,想嫁给他的姑娘一定多到数不过来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嘟起嘴来。
笨蛋江昭元,不给她写信,难道是忙着跟媒婆说亲吗?
坐在池家的院子里,她不高兴的摆了摆腿,将脚边的小石子踢进了花丛里。
一身轻飘飘的粉白色衣衫,被风一吹便像只漂亮的花蝴蝶张开翅膀似的,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抬眼瞟过来。
被池家拒绝的媒婆,也早就注意到这位生的水灵精致的小姑娘,私下跟池家下人打听,这位玉姑娘,可许了人家?
家丁赶忙推着人往外走,您就别打听那么多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听到小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媒婆失落的垂下头,只得作罢。
池月从院子里走过来,跟她一起坐在走廊下,小声问,清儿,你怎么不太高兴?
玉黎清低头道:江昭元回京之后一直在给我写信,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三封。
你们感情真好。池月微笑着。
玉黎清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可那已经是二月三月时候的事了,这个月都快到月底了,我还没收到他的信,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因为池家的喜事,她总往池家跑,看别人一家团圆,便想着自己那个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的未婚夫,越想越难受。
池月在一旁宽慰她说:对了,我兄长不是刚从梁京回来吗,他一定知道些有关江公子近况的事。
从梁京到扬州快的话只需要半个月,慢的话则需要走二十几天的路程。
说不定殷哥哥真的知道些什么。
月月你真是我的救星。玉黎清赶忙站起身来,拉着池月一起去找池殷。
有了功名在身,池殷这几日的应酬就没断过,前几天被人宴请,今日又有府尹上门来祝贺。
刚送走府尹,回到院子里两口茶都没喝上,就听到哒哒哒跑过来的脚步声。
自家妹妹被清儿一路拉着跑过来,体力跟不上,哼哧哼哧喘着说:兄长,兄长,清儿有话要问你。
两个小姑娘跑到面前,池殷背着手看她们,视线落在玉黎清身上。
要问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替她将跑乱的长发理顺。
玉黎清把事原本的告诉了他一遍,向他打听有关江昭元的事。
池殷请她们坐下,自己也思量起来,江公子啊我在京中时是住在客栈里,江公子则是回了侯府,平日里根本见不到面,只后来在一同看榜的时候见到了江公子的贴身小厮。
是方毅?玉黎清激动道。
对,就是他。池殷继续说,江公子中了状元,数不清的人想要榜下捉婿,可惜连江公子的面都没见到。我只同方毅闲聊了几句,听他说
话到此处,两个小姑娘翘首以待,池殷却故意拉长了声音,像是心有顾虑。
说什么?兄长你快别卖关子了。池月柔声道。
池殷只得继续看着她们说:就在科举结束之后没几天,宁远候突发中风,瘫倒在床,不省人事,整个侯府上下乱成一团呢。
宁远候倒了,侯府数不清的坏账都追上门来讨,原本就已经入不敷出的侯府,顷刻间成了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若是填不上这些账目,事情闹大,恐怕要被削去爵位,一家人也要跟着入狱。
江家人一筹莫展之时,江昭元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自己多年来攒下的银钱,贴补了侯府账目上的窟窿,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几十万两白银啊,江公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池殷说着,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先前玉黎清还不知江昭元手里有那么多的银钱。
虽然不知他那些银子都是哪里来的,但经过这一遭,恐怕他身上是一个子儿都不剩下了。
忽然有些心疼。
不自觉摸了一下戴在腰间的翡翠玉佩,这可能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以后见了面,还是还给他吧。
男子身上没有银钱傍身,出门在外都没有底气。
之后呢?她追问道。
平完账之后,老侯爷就被送到城外庄子养病去了,我临走的时候还听说,侯府的大公子已经承袭了爵位,至于江公子的近况,就没再听说了。
听到这里,玉黎清舒了一口气,他才回京三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怨不得他不喜欢留在梁京,那么多的人事纠缠着,他过得很不轻松。
看出少女心里的忧虑,池殷安抚道:你放宽心,我早听说老侯爷品性不端,先前对江公子多有苛刻,如今是江公子的兄长继承了爵位,江公子又高中状元,日后不用受人钳制,都会好起来的。
对啊,还有哥哥陪着他呢。
玉黎清真庆幸他们兄弟二人解开了心结,不至于在侯府动乱时,再生出旁的乱子来。
旁的,宁远侯府之外的
她想起了江昭元曾对她说过的,小声问:殷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燕王的事?
燕王?池殷一时没反应过来,摇摇头,我在京中时,并未多关注燕王的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玉黎清不能暴露江昭元与燕王之间的恩怨,只随口解释说:皇上的子女中,燕王最为年长,最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殷哥哥过不久也要回梁京接受任命,日后同在朝中为官,竟然不关注此事吗?
她说的天真随意,池殷听了也没往心里去,轻笑道:入朝为官,免不了要追随于人,只是我并不看重身份,除燕王之外,还有怀王、禹王等王爷,他们虽不是当今圣上的嫡系子嗣,但也不乏心怀天下、仁爱宽厚之人,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同各位王爷结交一番。
听他这番话,玉黎清顿时感到了自己政见上的认知浅薄,拱手道:殷哥哥志向高远,我甘拜下风。
池殷一笑置之。
离了池家,玉黎清坐在马车上,还是放心不下。
若若看着自家小姐总是心神不定,劝她道:小姐,您就别担心了,江公子那么机灵,谁能动得了他呀。
玉黎清戳着指尖,你刚才不也听殷哥哥说了,他在京中遭受了很多变故,连攒下来的银钱都用光了,他现在会不会是忧愁缠身,所以才没心思给我写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