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坡,她身形不稳,手掌往一旁抓去,稳稳的落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她记得他衣袖的触感,站稳了身子后,忙松开了手。
是错觉吗,就像是江昭元看到了她要歪倒,特意来扶似的应该是她想多了,大家都蒙着眼睛,他应当是看不见的。
走在她身后的江昭元闭着眼睛,重新记忆了一下上山时的路。
比他高出一头多的方毅从身后很轻松的低下头来,在耳边道:人都已经到了。
江昭元随意的嗯了一声。
给了他们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个时候赶过来也不算太晚。
一路走下来,来到主路上,向前向后都看不到人,安静地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三当家满心只想着日后要发大财了,竟连四周的异样都未差距。
他亲自为江昭元解开黑布,笑道:还请两位贵人回到扬州后,我们的合作能顺利进行。
合作?江昭元故作天真道,什么合作?
三当家还以为他是贵人多忘事,提醒道:自然是在此开辟商道的合作,公子与夫人不是和我大哥签下契约了吗,契约书还在我大哥的房里收着呢。
江昭元平静道:契约是我与大当家签的,如今大当家人都已经没了,这契约不就成了一张废纸?
你什么意思?老三脸色骤变,你想不认账?
你拿刀逼着我和清清同你们合作,我们写下那份契约全都因为是被你们胁迫,说什么认不认账呢?少年说着,眼神无辜又委屈,双手攀住了玉黎清的手臂。
玉黎清僵在了原地。
先前还夸他聪明,怎么这会儿急不可耐的就跟山匪撕破脸了,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臭小子,你敢耍我!老三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刀来砍向江昭元。
没等他的刀落到人身上,树丛中蹿出一只利箭扎穿了他的肩膀,老三吃痛,松了手上的刀,紧接着又是几箭,将他扎成了刺猬。
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官兵挥刀将山匪们斩杀殆尽,站在原地的玉黎清紧紧的按着江昭元的手,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她缓缓看向江昭元,你知道有官兵埋伏在这儿,才故意激怒他?
少年腼腆的笑着,林中不闻鸟叫声,定然是有人埋伏,我怕他们反应过来逃跑,所以才以此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玉黎清无时无刻不为他的聪慧折服。
做山匪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官兵清理着山匪的尸首,家丁们顺道把那七个拦路抢劫的地痞交到了官兵手上,请他们带回扬州城发落。
清理完山下的匪徒,官兵们又问了有关黑风寨的事,早先总有百姓说自己在这里被匪徒洗劫,但派人来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匪徒的踪影,久而久之,就传成了鬼怪作祟。
玉黎清主动找到官兵的将领,将自己下山时记下的模糊路径告知于他,希望能帮他们找到黑风寨的位置。
等她说完,江昭元也补充了一些路上值得留意的点,将领听罢,对二人道谢,带着最得力的一队人换上山匪的衣裳,上山去了。
剩下一些官兵也带着地痞往扬州城的方向去了,路上总算清静下来。
他们没有把马车毁掉,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去找找。家丁说着,四散开来,方毅也加入其中,去寻找跑丢的马。
玉黎清站在原地,看到地上零星的血迹,许久才回过神来。
出门的时候备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儿孑然一身,只剩下两个衣裳包袱做生意当真不是易事。
人群散去后,鸟儿重新落回树枝上啼鸣,玉黎清很快振作起精神,她怎么被这点小挫折给吓倒,等把马车找回来,还要往里头的庄子里去。
她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旅程,身后的路上传来滚滚的车辙声。
以为是家丁找回了马车,玉黎清开心的看过去,见到的却是玉家的马车,是父亲平日出行坐的那辆。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赶车的朱阳跳下马车来,搀扶着玉天磊下来。
清儿。玉天磊颤巍巍的向她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摸着,哭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父亲玉黎清松开了江昭元的手,对父亲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玉天磊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站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想怎么害怕,哭道:我听晟儿你被山匪扣住了,吓得我报了官,连夜往这儿敢,要是你真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父亲,我没事。玉黎清微笑着安慰他,昨日虽然凶险,但江公子聪慧过人,与山匪周旋,保得我们平安。
玉天磊抬袖抹了脸上的涕泪,向她身旁的江昭元点头致谢,多谢江公子。
哪里。江昭元谦逊答。
看着他们父女相见,泪眼婆娑,他心里却淡如白水,一时无法理解。
清清总以想多陪父亲几年这样的缘由拖延婚期,他不想惹她生气,才答应下来。现在看着他们父女情深,才隐约感觉到,家人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他有点羡慕。
能被清清看重,一定很幸福。
他不忍心打扰他们父女说话,马车上走下来的人却没他半分知礼,插话道:哎呦,堂妹你出来一趟,可是把我担心坏了。
玉黎清看到了玉晟从马车上走下来,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灵动的眼睛在他身上一扫,是我该谢谢堂兄,特意派人来保护我,见我被人抓住,他们竟头也不回的逃了,真是忠心啊。
闻言,玉晟作势道:一群不中用的,回去我就赏他们一顿板子,给堂妹出气。
玉黎清小嘴一撅,不必了,我可不爱打人,虽然他们抛下我逃跑做的不对,但也及时回去报了官,功过相抵,就不追究了。
堂妹心思善良,我这个做兄长的都要自愧不如了。只是
玉晟来到她面前,话锋一转,堂妹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就为了一个小织坊私自出来这一趟,又是碰上山匪,又惊动官府,还让叔父也跟着提心吊胆,实在不该。
你堂兄说的对,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出来奔波呢,这回有江公子和晟儿护着你,下一回可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玉天磊眼中满是担忧,扶着玉黎清的肩膀劝她,清儿,跟父亲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会派给别人去做,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不成。玉黎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父亲,我都来到这儿了,怎能无功而返,况且此地山匪已除,再往前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碰到一点困难就退却,那她才真是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是不努力做出一番成就,日后玉晟翻了脸,露出真面目,还有谁能护住父亲和母亲经营起来的家业呢。
父亲,我不回去。她坚定道。
玉天磊见她不听话,脸上凶了几分,清儿,不许再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父亲,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把织坊办好。玉黎清说的小声,语气却难得的稳重。
一旁的玉晟听着父女两个争执,只当是看戏。
玉天磊心有无奈,实在是被山匪这事吓怕了,苦苦劝她:我知道你的初心是好的,但现在真的不行,你孤身在外已经让我很担心了,更别说你还私自把江公子带了出来。
嗯?玉黎清愣了一下。
江公子来到扬州是读书的,不是来陪你四处瞎跑折腾。玉天磊心里实在是着急,劝着劝着,就成了训斥。
玉黎清倒不介意父亲训她。
只是江昭元不是说他和父亲说过,才来陪她一起出行吗?怎么听父亲这意思,像是完全不知道江昭元是主动找来的。
他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