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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胤喝茶的动作一顿,察觉她和往日不同,“皇姐此次遇刺,能平安归来属实幸运,我去找傅大人,关心一下,皇姐可觉得哪里不妥。”
她摇头笑,对亲弟弟很是信任,“没有,应该的。”
玉熙收敛笑意,把茶杯放在唇边,红唇微启,欲言又止,她悄悄打量宋明胤,心情复杂。
傅安年曾说,要想知道宋明宣的事,来问宋明胤,他最清楚,此刻皇弟在她跟前,她却开不了口。
气氛微妙,噤若寒蝉,姐弟两头一次相对无语。
旺盛的炭火啪啦响,稍稍缓了下安静的氛围。
宋明胤无声叹气,把茶杯放下,调整了坐姿,而后神色严肃的盯着她,“皇姐可是有话要说?”
玉熙抬眼,澄澈的眸子闪了闪,却又坚定的与他对视,“不如皇弟先说。”
明明在笑,可宋明胤忽然觉得,她的笑里有了些别的东西,是成熟了。
宋明胤之前觉得她失忆了好,能过得自在些,现在看来,好坏参半。若是把宋明宣的事早些说,兴许就没这些糟心的事。
想到这,宋明胤清清嗓子,道:“宋明宣的事,皇姐想知道吗?”
玉熙眼一眨,是回了两个字,“你说。”
简洁明了,意思是想知道。
既然想知道,宋明宣便如实相告,“父皇病重后,自知时日无多,便召集大臣立了太子,自然,太子是我,可是皇姐也知道,母妃是贵妃,上边有皇后,皇后膝下有皇子,他是嫡出又是长子,理应由他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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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胤记得,那年自己十三岁,皇姐十五,少不更事。自从父皇立太子后,姐弟两仿佛跟做梦似的,一夜之间懂事许多。
虽说是件喜事,可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不断,先皇后联合老臣上奏,要遵照老祖宗规矩,立嫡长子为太子,此事朝野纷争许久,一直没个结论。
最后先帝大发脾气,此事才稍稍平静些,只是过了没多久,又有人提议去母留子,以免容贵妃祸乱朝纲。
先帝自是不同意,为此病情又重了些,宋明胤记得这次之后,父皇病情越发重了,甚至起不来榻,只能整日躺着。
先皇后见先帝如此坚定,便也没再提及此事,可是后宫的歹毒心思,岂是旁人能猜测的。先皇后买通宫女,给容贵妃下毒,母妃被毒死,而那名宫女也无故消失。
先帝心里有数,只幽禁了先皇后,留了她一命。
直到三年后,宋明胤登基为帝。
宋明胤为帝后,玉熙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坤宁宫,找先皇后。
那时的玉熙很是沉稳冷静,看人时眼眸平静的瘆人,宋明胤有时也害怕。
知晓玉熙的意图,宋明胤曾劝过她,“皇姐,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我自有办法了结她。”
玉熙看着他笑,告诉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自是亲手解决才够痛快。”
她的话烙在他心底,至今不敢忘,“你长大了,该懂得斩草要除根,不然,他日东山再起,死的就是我们。”
宋明胤看着她,略显犹豫,“皇兄他…”
“你不忍心?”玉熙笑意淡淡,也知晓他的想法,于是说:“他若安分守己,便留他一命,要有异心,立马处置了,免得日后成了祸患。”
宋明胤看着那把刀刺进先皇后胸膛,猩红的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刺鼻,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他的皇姐再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了,她成熟稳重,狠心也果断。
纵然脸颊带血,也能平静的擦拭。
也如皇姐说的那般,宋明宣果真成了祸患,他逃了,三番四次行刺玉熙。
一日不抓住他,就一日睡不安稳。
宋明胤后悔了,后悔当初心软,留了他一命。
言罢,殿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玉熙震惊的僵在那里,瞪大了眼看他,脸上的表情百转千回,最后浮现一丝狠意。
宋明胤喝口茶润喉,接着道:“我能顺利坐上帝位,铲除异己,傅家功不可没。”
想当初先皇后提议立嫡立长,去母留子时,也是傅家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说来,要感谢傅家。
“皇姐可能不记得了,父皇赐婚时跟立太子时,前后相差不过一个月。”
玉熙看他,觉得话里有话,但她没想明白。
第029章
她颤抖着手坐在一旁, 胸口绷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呼吸不畅, 快要窒息了。玉熙吞咽下,赶忙喝了口茶, 把杯子握在手中, 寻求一些安全感。
半晌, 她启着唇开口,“宋明宣怎么逃跑的?”
“先前关在东郊别院,不知何时联系了旧部,趁着大年夜跑的,守卫懈怠了。”
宋明胤表情平静,话里有些后悔,他当初就该听皇姐的话, 那样, 就不会有后边这些麻烦事。
玉熙低眉垂眼,睨着茶杯发愣, 茶水平静的倒映出她的脸庞, 明媚的脸上神态复杂, 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一直沉默,想了许多, 先皇后约莫是没找到机会害宋明胤, 所以才对母妃下手的, 至于她后来做的事,此刻的玉熙也能理解, 要是现在搁她身上,她也会这样做。杀了先皇后, 为母报仇。
玉熙思绪飘走,凝视一处看了许久,宋明胤没开口打扰,他想说点傅安年的事,但看她现在的眼神,显然是不合适的。
而且她自己也没往别处想,既如此,那便罢了。
皇姐跟傅安年的事,已成往事,以后两人如何,看他们自己。
宋明胤摸着手中的珠串,若有所思,玉熙没吭声,他也一直沉默。
冬日的天黑的早,不到申时天就暗了几分,寒风呼啸,从窗口缝隙钻进来,瞧着有场雨。
屋内炭火灭了许多,温度也跟着降低,寒气侵袭,冷得身上哆嗦一下,玉熙顷刻间回神,瞅了眼宋明胤,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便回了个放心的微笑。
回景华宫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洋洋洒洒飘在半空,如柳絮般好看。她抬头望了眼,思绪繁杂。
她的心情表现在脸上,瞅着闷闷不乐,宫女太监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办差事越发不敢大意,谨慎小心。
德顺和冬玲刚才在殿内,没进去,不知她和陛下说了什么,但猜想不是什么好事,约莫和此次行刺的事有关,两人在她身边多年,早已知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主子让你知道的事你才能知道,不让你知道的事,千万别去打听。
德顺跟她进屋,瞧她脸色不好,试探道:“公主,可要传膳?”
她说了句不用,有气无力的,“我自个待会,别来打扰。”
“是。”
德顺手一摆,所有都出去了,玉熙往榻上一趟,衣裳没脱就闭了上眼,她却不是要睡觉,而是在想事情。
她阖上眸,双手摆开,维持一个姿势过了一晚,直到次日才翻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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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没休息好,她神态疲惫,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瞧着暗淡几分,她让冬玲装扮下,抹了胭脂水粉,看着这才精神些。
用了早膳,她又吩咐春花去库房挑了几样珠宝和笔墨,等会去林府,给林学安送去。
林学安替她挡了一箭,理应去看看,再说,他刚升官,去道喜。
准备好东西,玉熙就带着人出宫,路上怕出意外,侍卫们都跟着。
林府不比傅府,府邸小了许多,守门的护卫也没见过她,直接将她挡在了门外,她表明身份后,护卫一脸惊恐的跪下行礼,随即请她进去。
林学安只有一位寡母,自小是母亲养大的,粗枝大叶,比不得别家的官眷,不过人倒是心善,瞧着公主到来,忙上忙下,就怕招待不周。
玉熙在大厅喝了口茶,陪着林母说了会话,就去了看望林学安。他的伤刚好点,能下榻,听见下人来报,忙穿好衣裳。
“林大人。”
她在门口喊了声,林学安理理衣裳,跨过门槛,笑脸相迎,“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林府蓬荜生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