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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这才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咬着唇瓣,眸含泪意,声音哽咽,“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自十岁时便和知韫哥哥定下婚约,谁曾想一年前,知韫哥哥上京学医,谁想半路遇到山匪,便就此没了音信。洛宁和父亲走了几百里,只在沿途的山谷中发现了一根碎裂的玉笈和些许残骨。
那个总是温和地摸着她头发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洛宁看着杨晟真,依旧不死心。她不信,世上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和知韫哥哥如此相像,近乎一样,他或许就是知韫哥哥,他没死,山谷中的那些残骸都是别人的!
杨晟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惊到的,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转念一想,今后在杨府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告诉她也无妨。
“杨氏晟真”
“二,二表兄?”洛宁蹙眉抿唇,一时不敢相信。
她来杨府一月有余,虽然未曾见过那位的二表兄,但是几乎每日都会从别人口中听见。
诸如杨家二郎芝兰玉树,霁月光风……二公子聪颖早慧,学富五车,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
二表兄杨晟真自然不可能有假。可是他分明同知韫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啊!
“夜深了,姑娘还是赶紧离去吧。”
不待杨晟真开口,砚池便替主人赶客。
洛宁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巾子上,这时才想起来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痛。
“今日之事,多谢二表兄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颤颤巍巍的离去了。
洛宁知道他在顾及自己的名声,也明白,今日若不是他,被推到了男人的床上,她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咦,公子,我昨天分明没有往香炉里添香啊?”
“已经不重要了。水衣香里的一味南松子,和桂花相遇会有催情的功效。”
她自进来时便将屋子里带进来许多桂花香,若不是他尽早察觉香有问题,今日便很可能着了韩氏的道儿。
平静的声音传来,砚池想起方才那姑娘身上的桂花香,不禁吓了一跳,他低垂着头,缓声道,“都是属下的过错。公子,当时我以为七公子找我有事,故而离去了,不想害得公子险些被人……”
“七弟眼睛不好,与他无干系。韩氏那边,我自有分寸。”
杨晟真注视着手中的佛珠,想起方才那女子看他的眼神,思念,埋怨,感慨,心痛,绝望……
“再去查查韩氏那侄女儿。”
听着院子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洛宁心中烦躁。直到看见云芝水红色的比甲,她才松了一口气。等了许久,姑母终于要来了。
被云芝请进栖香院,韩氏见她来了,头也不抬地喝着茶。
栖香院内的桂花开得正盛,桂香蹿入鼻腔,洛宁暗暗蹙眉。姑母不开口,她也不好直说什么。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姑母从京城赶来。那些对父亲受难冷眼旁观族人一窝蜂涌入家门,甚至搬出族长和县令逼着她将那些店铺签字画押。
“宁丫头,你今早去哪里了?”
韩氏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掀起狭长的凤眸看着她。
“昨夜未睡好,晨起去山上吹了吹风。”
洛宁垂眸,慢慢道。幸好回去就换了一身立领碧色长袄,将脖颈上的痕迹尽数遮掩。
韩氏眉眼里隐约有几分不耐。
“洛宁啊,你也知道,当年姑母嫁进杨府时,韩家还不曾没落。你父亲更是为了娶一个妓子宁愿被逐出家门自立门户。你想想。尽管你长的颇有姿色,但有了这一遭,就算有姑母在这儿,你想说门好亲事,也怕是难啊!”
洛宁不悦地蹙着眉,父亲待母亲如珍宝,姑母却是这样看待她母亲,丝毫未见对弟媳的尊重。
“你七表弟眼睛不好,姑母也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你四表兄是庶出,整日里不学无术,蛮横顽固。三房那边的你也知道,姑母和王氏向来不对付,如今只剩大房那边的你二表兄,他是杨氏未来的家主。论及出身地位,你自然不够做妻,但是做你二表兄的妾,也比普通人家好上千倍万倍——”
“姑母!”洛宁心下本还对姑母抱有一丝希望,没想到她的这些话正坐实了昨天夜里的事。
“姑母,多谢姑母为我的操劳。”她眼底涌出一丝心痛。母亲临终前曾反复对她说,不可为妾!当时她年幼,只觉得有了知韫哥哥,她怎么可能会做妾!
“洛宁不愿意给人做妾!”
韩氏被她这句忤逆的话激得心里发毛,虽然已经极不耐烦,但是面上已然不显。
遂将她拉到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啊你,怎么就一根筋呢!你二表兄哪里不好,放眼京城,又有几个能比得过他?何况你在杨府,不比在外面,姑母也能照看你。”
“既然姑母早有此意,那为何不提前与我说,问过我的意见再行事,我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可姑母总得问过我啊!姑母为何不提前与我说?”
这便是洛宁疑惑的地方,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况且那日杨晟真也说了,夜半时有刺客,她阴差阳错为他挡了一回。
否则,她脖颈上的伤痕哪来的?
得知她只是为这个生气,韩氏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了几分。
“时间紧急,你二表兄常年不在府里,好不容易得知了他要去净禅寺的消息,姑母也是从老太太哪里听说的,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此事再容我想想,姑母若再有行动,切记得提前告诉洛宁才好。”洛宁压下眼帘,湿漉漉的眼眸望向韩氏。她现在还不敢和姑母闹掰,毕竟在杨府里还需要时时依赖她。
“这一路想来你也疲了,云芝,送表姑娘回嫣然院吧。”
洛宁走到院子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隐约听到一句,“小蹄子。”
第3章 表姑娘
她瞅了眼身旁的云芝,见她毫无反应,遂而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不过洛宁心中很肯定,那是姑母的声音。
姑母骂的,是她!在她面前,姑母无意中直言母亲是妓子。对于妓子生女儿,姑母又怎么可能真心相待?
洛宁垂下眼眸,将心底所有的情绪都遮掩下去。
下午,为了引人瞩目,洛宁特意避开云芝去了府外。对于女儿家来说,身上是万万不能留疤的,今早又穿了一上午的碧色立领长袄,磨得洛宁脖子上的指痕愈来愈疼。
刺客为何不用刀,反而是直接粗暴地想掐死她?可是无论怎么想,洛宁还是记不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再有半月就是府中老太太的寿辰了,府中要为杨老太君贺寿,杨嘉雨正为了寿礼绞尽脑汁。她身为府中的表姑娘,又是寄人篱下,怎么说也得尽份心意。
寿礼送得贴心了,或许还可以在老太君面前得几句夸赞,留个印象,对她以后的婚事也有好处。
想了想,洛宁拐进了一家名为永诚的书肆。
“掌柜的可在?”
“诶,客官,这就来。”
洛宁拿出一枚腰牌,这是父亲临终前托人带给她的,亦是父亲拼搏半生的成果。拿着腰牌。便可以动用所有永诚商铺的资金。
“东家来了——”范掌柜正打着算盘,蓦然看见身前杏眼桃腮的妙龄女子,颇为惊愕。前段时间看到的东家分明是个中年的贵夫人啊。
不过也就是乍然惊愕,无论是谁,他们皆只认腰牌不认人。这也是洛宁的父亲韩然曾经定下的规矩,商铺繁多,况且以后要将资产留给女儿女婿的。用腰牌就方便些许。
“掌柜的,可否支给我五百两银票?”
杨府家大业大,况且杨太老君以前便是定南王府的嫡女,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洛宁虽然孤身一人,但是韩然确是给女儿留了不少傍身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