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柔软的靠枕,你偏头问他:在想什么?
库洛洛很喜欢问为什么,也很喜欢思考,按理说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应该会问你原因的,但却意外地什么话也没说,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把脸贴在自己的臂弯里,唇角微微上扬,眼皮因为困倦变得有点沉重,视线里少年的身影模糊起来,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寂静在房间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少年背对着你,始终保持着低头垂眸的姿势。
你在这片沉默中安静地看着他的后脑勺,须臾间,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库洛洛是不愿意你离开吗?他会说出来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你就觉得有点好笑。
不管是从少年平时的行为模式来看,还是从他的性格来看,他都不太可能是会有这种情绪的人。
你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道真是想太多。
几分钟后,库洛洛终于开口说话。
没想什么东西。
双手挪动到书本的两侧,再啪地一下将书籍合起来,紧接着微沉的少年音传进你的耳朵里。
我知道了。他在回答你再之前的那句话。
你把下颌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面,勾唇笑了下。
果然是想太多了。
第二天,库洛洛没有出门,你打电话把好几天都不在家的侠客叫回来,然后又通知医生让玛奇也回来,窝在沙发里等他们过来找你。
很快,侠客先像一阵风似的窜进门:突然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宣布吗?
你点了点头,道:嗯,算是吧。
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倒了杯水,休息一下,等玛奇回来我们再一起说。
侠客捧着水杯,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了两圈,猜测可能是库洛洛跟他说过的团队的事情,眼睛笑得弯弯的,碧绿色的颜色缩成一条细缝。
然而当他看向库洛洛时,后者却没有反应。
深黑的碎发垂在眼前,那双眼睛在这栋房子里时通常是温和的,此刻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侠客的笑容微怔,敏锐地发现哪里不对劲。
等玛奇回来后,你将曾经的经历全部说出来,连带身体里被种下的不能离开流星街的诅咒一起,最后告诉他们除念师很快就会被人带到流星街。
在你说完这段话后,三个孩子都没有出声。
不过他们的反应又各不相同。
玛奇紧紧抿住唇,紧紧地盯住你;
侠客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而后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只有库洛洛,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
半晌,侠客突然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举起手:老师已经杀掉那个诅咒你的男人了吗?
你愣了下,摇头:还没有
想到死人的念并不容易除掉,你不疾不徐地笑起来,温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似乎很轻松就过去了,你猜想中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发生,就连心思最敏感的女孩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你。
但在几天后的对练中,玛奇的状态不太对劲。
好几次能够反击的地方都没有抓住机会,反倒被你把握时机、迅速放倒在地。
她躺在软垫上,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
你坐在她的身边:玛奇,你的状态不对哦。
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困扰的事情,你伸手捋顺她凌乱的额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没想到的是,几天前才听到消息时还只是怔忡的女孩忽然伸手拽住你的衣角,浅棕色的眸子盯住你,认真地问:露西亚,你可以不走吗?
你的目光微愣,轻声说:我要出去找人。
拽住你衣角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你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开口问,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紫发女孩稍稍怔住,握住你衣角的那只手缓慢地放开,而后目光看向你身后的屋顶,声音清冷。
不了
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蓦然发现库洛洛就坐在屋顶上面,正安静地看着你们的位置。由于背对光线,整张脸都仿佛笼罩在阴影里。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你刚想打招呼,他就直接跳下房顶离开了。
欸?
困惑地把抬到一半的手臂放下去,你将视线转回玛奇身上,意外地发现她正垂着头,蹲下身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离开呢?
女孩抬起脸,对你说: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伙伴。到时候你不会愿意的,露西亚。
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出淡金色的光,你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见这么透彻的眼神,仿佛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深藏着你不知道的秘密。
她说:我们决定走的路和你的不同。
你微微一怔,不太明白玛奇的意思,疑惑地问:意思是说你们有自己的前路要走,和我的目标并不重合,没办法同行,是这样吗?
玛奇沉默几秒,轻声道:也可以这么说。
这下你理解她的意思,于是无奈地笑了起来:嗯。那就没办法啦,你们要好好保重呀。
她的眸光微微一颤,忽然避开你的视线。
另一边
库洛洛很快找到侠客的位置。
后者坐在电脑面前,眼里映着电脑的蓝光:找到了,当初诅咒她的那个人躲在二区另一个管理者的庇护下面,害怕被报复,一直没出现。
但是几年过去她都没出手,这家伙觉得自己安全了,正筹谋着赚一笔钱离开流星街,很轻易就上钩。不过见面的时候要伪装,他应该知道你。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遮挡严实的男人,他正是那个当初跟在卢斯卡后面办事的诅咒类念能力者。
漆黑深邃的瞳孔映出屏幕上的画面,小少年的眼底深处隐约浮现出阴翳的情绪。
库洛洛说:嗯。时间就约在今晚吧。
侠客比了个「OK」的手势,顿了顿,又问:你确定吗?她一直没有杀这家伙应该就是顾忌
顾忌死人的念很难除掉。
库洛洛平静地接话,而后说起自己刚才在房顶上看到的那一幕:玛奇主动挽留了,她拒绝了。
侠客没再说话,迅速地敲击键盘。
夜深,一道黑影穿梭在街道间,来到目的地,对上暗号后打开门走进去,看见坐在房间里的人,这个人的身上罩着一张深色的斗篷。
黑影有点着急:说吧,你想要谁的命。
斗篷轻声笑了下:不论是谁都可以吗?
黑影皱起眉:没错。但是价格必须按照说好的来,如果不是你们提前交了大部分钱,我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二区来这里。
别担心,很快就好。
斗篷人这么说着,慢慢将笼罩自己的衣物取下来,然后微笑着说,稍微借用下你的命。
第五区偏僻的普通民房。
原本亮着灯光的房间突然一片漆黑,男人的怒骂声只响起短短一秒就戛然而止、重新归于静寂,屋檐上缠系的布料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起来。
月光透过泛黄的玻璃窗照进室内。
地面上倒映着窗户投下来的影子,整片空间都呈现出一种透澈的幽蓝色,仿佛置身于深海。
黑发的少年背对着窗户,影子从他的脚下蔓延出去,沿着地面迅速爬到房间的角落里。
那里立着一道被固定在墙壁上的残缺的人型。
头颅被咬掉一大半,左腿和右半边的身体已经消失。但脸上的表情仍然鲜活生动,眼珠暴凸,惊恐至极的声音从张大的嘴巴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