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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把自己塞进贤妻良母的模子里,还是对丈夫的疑似出轨无动于衷,所指向的目的那样明确——秦望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宝贵。
系统把数据摊给她看:“男主的好感度只有60。以这样低的数值来说,他是不可能对你敞开心扉的。攻略成功自然也遥遥无期。”
江凌对她的好感度达到巅峰时也只有九十而已。婚后不断地下跌、再下跌,像一根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片刻不停的线,而秦望抓不住它。
秦望那样努力地讨好他,将他当做这段生命中唯一的中心,万事万物都以江凌的意志为先。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秦望把脸埋进掌心,触及到满面的泪和红肿的眼皮,她崩溃地说,“我一次比一次听话。这是我做的最完美的一次,从和他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活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可是他的爱就是这样,我越是努力去抓紧它消弭得越快。”
她已经成了被攻略进度绑架的人质。
为了任务板面上不痛不痒的几个数字,秦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连她也认不得的人。
“我这次来,只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系统说,“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本次攻略就将彻底失败。攻略开始之初我就告诉过你,攻略失败,你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秦望脑子里顿时轰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时间在那一刻恍若暂停,只有抽痛的心脏提醒着她:她尚且活着。
不能回家。
她为了那个飘渺的目标,献祭了十年。
秦望崩溃了,这样的绝望让她看不见一点光,任务失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继续做江凌的傀儡妻子吗?
当爱情退去后,她连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我……”秦望几度张口,破碎的哽咽代替了话语。
她的眼泪把系统柔软蓬松的毛发弄得湿漉漉的。系统没有生气,飘在半空中,用身体给她擦眼泪。
无论如何,它和秦望之间有有着五年的情谊。
“我的任务期满了。”系统说,“我是特地回来陪你的。”
刚开始,它对秦望那样冷冰冰,是因为它原本就不看好这段婚姻,心里还有些生气。但是看到原本活泼快乐,对未来抱着美好向往的宿主如今这样痛苦,系统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它既责怪她,又心疼她。秦望错误地以为爱情和回家是可以两全的,但世界上哪有这样美好的事情?
她怀着二心接近江凌的时候,用“回家”作为借口,以此抹平相处之间的所有不开心,时间长了,当真以为她和江凌之间有最完美的爱情。
系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把“吃苦”当成美德。秦望把回家当成唯一目的时,短期内的任何挫折都是可以忍受的,她的身上,就有那种被人们所赞誉的吃苦的“美德”。
“二十四个小时以后,任务期满。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系统说,“已经十年了。如果从一开始就做两手准备,你能够把生活的重心从江凌身上移开,哪怕日后攻略失败,到底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你会有很好的朋友、成功的事业。”
“可现在,你只有一个不爱你的江凌。”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便再来一次,我或许也做不到兼顾。”
秦望睁着水洗一般的眼眸,整张脸上都蒙着阴郁灰沉的色调,心如死灰。她赤脚踩在地毯上,拉开窗帘,月光倾泻进来,她透白的肌肤上镀着月亮的光辉。
她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时间不能重来,攻略失败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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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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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年轻,秦望。你才二十七岁。一段失败的婚姻不值得你就此自暴自弃。”系统温热的皮毛贴着她。
这样的劝告似乎不够有效力,它飘到半空中去,同秦望面对面,“振作起来。不然接下来的几十年你要怎么活下去?继续给一个混蛋当保姆和廉价摆设吗?”
系统的情绪显得很激动。
在这之前,系统一直是理智大于感性的。它的所有想法离不开缜密的计算,在系统心中,江凌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取决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而是取决于系统选取的与之有关的一切参数之后构造出的结果。和秦望之间发生唯一的一次意见分歧,让它选择就此离开,可是多年之后,它重新回来。
“我不会看着你这样堕落下去。”系统说,“你看待爱情的角度总是很学生气。爱情不是投入努力就能收获高回报的一场考试。”
系统说的没有错。
这段婚姻将她异化成了秦望自己也不认得的人。
任务失败,人还是要活下去。与社会脱轨五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秦望像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弃婴——
被斩断几乎一切的社会关系,缺乏常识和基本认知。失去能够依附的丈夫之后她就是站在车水马龙中的懵懂婴孩,秦望冷静地审视,她甚至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结婚之前,她同江凌签署了婚前协议。离婚后,她一分钱也收不到。
“我会好好考虑的。”
黑暗之中,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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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决心似乎不是这样困难的事情。秦望清晨醒来,做好双份的早餐,她的胃口和江凌不同,双方也不会彼此迁就,中西式早点出现在餐桌之上,两人各坐一边,距离不远,心隔天堑。
静默的一场早餐接近尾声,秦望放下碗勺,擦净嘴角。
她开口道:“今天我会出去一趟。”
“去干什么?”江凌问。
“当季衣服会有人送上门供你挑,商场也没什么好逛的。”江凌搁下刀叉,鼻梁上夹着低度数金丝眼镜,从镜片后看来的那一眼,藏着微不可查的质疑和审视。
秦望将手放在膝盖上,隔着餐桌,这像是一场滑稽的谈判。她如实相告:“我要去见朋友。”
“朋友?”
江凌想起昨天在秦望手机上看到的消息。来自她的一个决心要离婚的朋友。
“是陈寄云吧。”他忽而笑了,秦望眉心一跳,在这样的笑容里看出来再明显不过的嘲讽意味。
她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奚落,思绪偏离,无意识地用指甲轻轻剐蹭木质餐桌的背面。她感到一点点的烦躁,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有一瞬间秦望根本不想看江凌那张英俊的面庞——一张已经和她钟爱的温柔毫无关系的脸,甚至已经没有办法用嘲弄刺伤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习惯性地说出她不爱听的话。
“这么多年,也只有她还一直和你做朋友了。”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秦望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江凌对上视线。
这回她没有再躲避,也没有妥协一样地用尴尬的笑容或是言语来化解。她就是这样地看着对方,直到江凌率先收回视线。
“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和任何人交往。”
“你当然没有。”秦望说,“你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你的目的。”
这当然也有她自己的问题,秦望心想。
是她婚后默许毫无安全感的江凌近乎逼迫的暗示,让她断掉和朋友之间的联系,把那些和她曾经建立起亲密友谊的、可爱的人拒之门外。
动荡的好感度轻而易举地摧毁她的理智,这比一切言语或行动上的威胁更有震慑作用。
作为达成目的的既得利益者,江凌无辜的嘴脸,让秦望匪夷所思。
是他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忘干净了么?连他本人都已经和五年之前判若两人。
望着她被愤怒点燃的雪亮的眼睛,江凌一时间怔了怔。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好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抓不住一闪而过的碎片,心头弥漫起捉摸不透的恐慌,骤然被秦望点破,他或许是心虚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