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的娘啊!你怎么了娘?!
快来人啊, 建业没了, 我娘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了!
快来人把我娘送去卫生所看大夫啊!
老赵头推了推一旁的大儿赵建军,赵建军又推了推另一旁的妻子刘黄花, 刘黄花撇撇嘴,不情愿上前。
众人被这意想不到的一幕震惊住了,咋钱老太这么不禁作,还没开始教训儿媳妇儿就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他们都还没看上好戏呢!
可是眼看钱老太都昏过去了,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只能拍拍手上前帮着刘黄花送钱老太去卫生院。不过抬人的时候, 这些人也不忘过两句嘴瘾。
我说建业媳妇儿你可真行, 你一来你婆婆就晕过去了。
真跟钱大姐说的一样,扫把星!
是啊, 建业刚没了, 你可别再把你婆婆也克没了。
沅昭哭泣的动作停下, 擦了擦眼泪, 表情一肃,站起来大声反驳,婶子们慎言, 什么克夫命克娘命都是封建迷信, 小心这话传出去让人把你们抓起来!
旁观的大队长面色一变, 不由出声严厉呵斥:给我闭嘴!
几人赔笑两声认错,面上悻悻, 偷偷瞪了沅昭两眼, 抬起钱老太就迅速离开。
人群顿时走了一大半, 没了遮挡,沅昭看到了抱在一起默默抽泣的赵玉树和赵兰芝,她一瞬间摆好表情,控制着速度冲过去将两人抱起来。
大娃!二妮!
娘!呜呜呜爹没了呜呜娘!
许是一下子找到了支撑,两个孩子从隐忍的啜泣变成了失声痛哭,一声声的爹娘,喊得沅昭心都抖了抖。
在场人也有被悲痛情绪感染的,偷偷抹了抹眼泪。
俩娃娃也是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如今又没了爹,往后也不知道该咋办?
还能咋办?这不是还有个后娘么,再不济,还有他们亲爷和亲大伯,靠着建业的抚恤金,总能平安长大成家。
被点名的亲爷老赵头和亲大伯赵建军对视一眼,赵建军清了清嗓子出声,弟妹,你还年轻,建业没了,咱家也不能耽误你的好日子
不等赵建军说完,沅昭猛地打断他的话,抬头神情悲戚,眼神却异常坚定。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
两个孩子叫我一声娘,那我必然要担起这个称呼,如今建业没了,家里只剩我们娘仨相依为命。
大哥不说帮一帮,竟还说这种风凉话?
赵建军脸色一黑,你胡说什么?他抬手指着沅昭,一副被羞辱的表情,大娃二妮是我亲侄子侄女,我自会尽心帮着建业养大。
倒是你,你一个外人,嫁给建业不到半年,连房都没圆,谁知道你什么心思?万一拿到抚恤金后你反悔了,带着钱改嫁,我们找谁说理去?
沅昭在心里嘲讽一声,赵建军倒打一耙的功夫属实不错,分明是他们自己贪婪,想要赵建业的抚恤金,却将脏水泼到原主身上。
沅昭捂住两个孩子的耳朵,生怕他们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大哥这是要逼死我!沅昭大喊一声,紧接着又拧了一把大腿刚才的位置,疼得眼泪唰一下冒出来,我竟是不知,原来爹娘和大哥早就将我的去路安排好了,拿着抚恤金改嫁,或者净身出户改嫁,合着没了建业我就只能改嫁不成?
赵建军下意识反驳,难不成你还想给建业守寡?只要是个女人,年纪不大,又没有生孩子,都会选择改嫁。
大哥说错了,我守寡也好,改嫁也好,都轮不到别人做主!沅昭讽刺一笑,就算不再嫁人,那也不是为了赵建业守寡,说了这么多,还没讲一讲那抚恤金的问题。
说到这个问题,老赵头和赵建军,以及在场人都来了精神。
老赵头心急出声,老二媳妇儿,我就直说吧,你不是大娃二妮的亲娘,又刚进赵家才半年,我家不信你能安生握着钱把两个娃养大。
我是建业亲爹,那抚恤金捏在谁手里都不如捏在他亲爹娘手里。
沅昭根本不听他这屁话,转头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我有个法子。
大队长吸了口旱烟,吐了半刻眼圈,又拍了拍身上的白灰,才摆摆手让沅昭说她的法子。
可在沅昭说话的时候,他又继续鼓捣他的烟卷,闲散的样子分明就是半点不在意,也不相信沅昭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
建业的抚恤金肯定要用在两个孩子身上,我知道大家都不信我,我也不需要大家相信。大娃二妮抓了抓沅昭的袖子,弱弱喊道:娘。
沅昭拍了拍两人的后背,继续说道:我有个法子,不管抚恤金有多少,对半分,我带两个孩子一人办一张存折,把抚恤金存进去,存成死期。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不习惯将手里的钱存到银行去,农村百姓没那么多钱,城里百姓有钱存起来的也少。
但存折的类型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些,因为银行的工作人员经常下乡过来科普,劝说大家把钱存到银行去。
死期,就是期限内不能支取的存折,换句话说这个期间这些钱根本不能用。
大队长抽烟的动作顿住,盯着沅昭看她再怎么往下说。
存折里头有多少钱都是定数,存了多少又取了多少上面有记录。大队长也好,爹娘和大哥也好,若是不信我,大不了一年、半年、一个月检查一次。
钱到底用了多少?又用在了谁身上?一目了然的事情。就算以后我不在赵家,两个孩子跟了他爷奶,这钱也滥用不到哪里去。
听完沅昭的话,赵建军狠狠皱起眉头,老赵头更是当场指着沅昭怒骂: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防贼啊?你!
老赵头的话还没说完,赵建军脸色猛地一变,拉住老赵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爹!
沅昭冷笑一声反问,爹这话说的,怎么就成防贼了?那不是在防着我吗?
究竟是防谁还真不好说,但沅昭和赵家人心里都明白。
大队长低头沉思半晌,嘴里的烟圈吐了一波又一波,最终一拍大腿应下,我看,这法子挺好。
赵建业是烈士,为国牺牲,大娃二妮是烈士子女,比起把抚恤金交给老赵头,大队长还是更想让这笔钱落在两个孩子头上。
至少往后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问起来,他也能有个交代。
大队长!老赵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原本十拿九稳的钱就那么飞走了。
赵建军黑沉着脸色拦住老赵头,爹,回去再说。陈沅昭这个女人的法子显然合了大队长的心思,他们若再纠缠,保不齐还得被这个女人坑一把。
趁沅昭和大队长商量去开存折的时候,老赵头和赵建军趁没人注意溜走。
沅昭瞥见两人的身影,心知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大队长抬手摸了摸大娃二妮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命苦的娃儿啊!
大娃二妮瘪着嘴,眼睛里泪水打转,紧紧靠在沅昭身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今个儿有些晚了,明个大早,我带你去公社签字领抚恤金,顺便给两个孩子办存折。
沅昭点点头,一脸感激,谢谢大队长。
行了,别说客套话,往后队里人都看着,不管你改不改嫁,抚恤金都落不到你手里。大队长自认公道,出言敲打沅昭一番。
沅昭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大队长,抚恤金到底有没有我的一份,从那份文件上只能我来签字就能知道。
我是建业的家属,和大娃二妮一样,照理来说抚恤金应该平均分成三份,可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没我的份。
大队长错愕地张大嘴,似乎没想到沅昭敢这么说,下意识道:你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