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露财了?沉默了一会儿,小雨问道,他俩一直游手好闲,家里好像是没人了,也没个正经工作。估计看见你有钱才盯上你的。
程灼扭过头看他。
你一看就很有钱。小雨指了指他的衣服,再说我们这里没有会带一千块钱出门的年轻人。
程灼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脑瘸,反正特别想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一千,是1382块5,他说,我买了三百多块的东西,那些钱是剩下的。不过东西刚才都丢路上了。现在估计没了吧。
你在网吧楼下丢的吧?小雨看他目光中似有疑问,忙解释道,我刚从学校出来看见你被抢了,所以才报的警。我们昨天见过的,我还有印象。你是程家的人吧?
嗯,是。程灼这才想起是面前这个人帮他报的警,这个人还真是很热心,今天谢谢你了。我叫程灼,灼热的灼。你怎么称呼?
原雨。
怎么写?
原雨摊开左手心用右手食指写给他看。
原来是原来的原,他还以为是那个袁。
程灼收回视线,盯着派出所的地砖愣了一会儿,忽然说:可能是我今天掏钱的时候抓出太多钱了。
在家里的时候,随手摸出大几百并不是多招眼的行为,程灼一直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直到现在。
杨槐的环境和他的认知差距是全方位的。
以后不要这样了。原雨耐心地说,你从城里来的吧?这边的治安没城里好,有些人不在乎被抓,蹲个几天出去还是老样子。他们找不到正经工作,镇里发的钱不够花,就会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知道了。程灼又说了一遍,真心实意地,谢了。
没事,都是乡亲嘛。
程灼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但是原雨一片好意,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感觉好像没必要反驳人家。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两个没事的警察,看见他们笑了:还在这里啊?该吃饭咯。等抓到人会通知你们的,不用一直在这里等。
原雨谢过那两个警察,回过头看程灼:去吃饭吗?
我没钱了。程灼跟他说。
我带你吃,等你钱找回来记得还给我就行。原雨站起来,然后我们去找找你丢下的东西。
程灼没有蹭饭的意思,但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是问了句:这种时候一般不是说请我吃的吗?
你那么有钱,为什么要请你?原雨茫然地回过头。
他双手抓着自己肩头的书包带,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动作还是因为表情,这一秒钟他看着特别显小。
程灼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我请你吧,他说,等钱追回来了我把钱给你。
不用啦,乡里乡亲的哪能占你便宜。原雨说,走吧。
他带着程灼到派出所附近的一个小炒店吃了份炒年糕。程灼不知道这家店的味道跟网吧里提供的餐点味道比起来如何,但总之价格只需要三分之一。
而且可能是心里郁结的情绪散了些许,又刚刚打过一场架,他这会儿肚子特别饿,就显得老板的手艺特别好。
原雨对这边的路很熟悉,吃完饭出来,他又说了一遍带程灼回去找他丢下的东西。
找不到了吧?程灼没抱什么期望。
照理说他这会儿一穷二白,丢了钱和东西应该很急,但可能是大手大脚惯了,心里居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尽管丢了这些他今晚就得跟昨天一样不洗脚就上床睡觉了。
不一定呢。原雨跟他说,那个网吧老板挺厉害的,如果你的东西被网吧的人捡了,就还找得到。
程灼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难怪我出网吧才被抢。
他今天掏出过大钱的时候,一是坐公交车买票,二是出租车买单,三就是超市结账,都在他去网吧之前。估计是之前就盯上了他又不敢再网吧闹出事,才等到出门口了才抢他钱。
嗯?你去网吧啦?
你没看到?
没,原雨摇摇头,我是在你被抢之后看到你的。顿了顿,他补充说明,你喊了以后。
哦。程灼说,我是去网吧了。
你几岁啊?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大。
17,周岁。程灼说完,看着他又多说了一句,我以为进不去,但是那个小妹放我进去了。
哦。原雨皱了下眉,还是比我大啊。语气好像很可惜。
程灼没忍住笑:你多大?
17,叫名。
叫名在这边的方言里是虚岁的意思,程灼大概听懂了:那你念高一?
嗯。
所以不是错觉,他是真的挺小。
程灼不觉得自己的东西能找回来,可跟原雨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回了网吧楼下。原雨熟门熟路地走进去,直接上的楼梯。
程灼跟在他后面,仰头看见惨白的楼道灯穿过薄薄的校服运动裤,勾勒出原雨纤细的腿型。
笔直,而且挺瘦,这么朦朦胧胧地看着挺好看的。
你看什么呢?原雨看人没跟上,回过头喊了他一声。
那眼神干净得很,程灼有种自惭形秽的自愧。没什么,走神了。他随口接了一句,跟上了楼,你对这里很熟,常来?
来送过几回菜,原雨说,没进去过。
这个答案倒是有点出乎程灼意料。
还是那个乌烟瘴气的网吧,那个脏兮兮的柜台,那个昏黄的灯,唯一不同的是柜台里的小姑娘看见后面走进来的程灼以后啊了一声,主动招呼道:是不是来找东西的?
程灼有点意外地挑起眉。
原雨看着挺高兴的,跟那个姑娘打了招呼,然后说:我就说在这里丢的东西肯定能找回来。
那俩人,小帅哥刚进来就跟着了。年轻姑娘笑了下,看了眼程灼说,网吧开门迎客,又不能不让他们进来,老板这几年不爱惹事了,我们没什么能做的,就只能帮忙收着丢下的东西。
她说着从柜台后面吃力地拎出三个大袋子:都在这儿,你点点吧,应该没少。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下次买那么多东西就不要乱跑了,先回家把东西放下再出来玩也不迟。
这年龄的男孩子都不喜欢被人教做事,程灼听着难受,开口杠了句:我家不在这儿。
再说反正下次也不过来玩了,他又不是多爱来这边上网。
年轻姑娘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程灼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杠得莫名其妙,道了声谢,没点东西就跟原雨走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下了楼,原雨歪着脑袋观察他表情,找回了东西也不高兴吗?
没,我就是程灼深吸口气,抬起头,没有不高兴。虽然也没有高兴。
原雨噢了一声,往派出所的方向走,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程灼。
原雨应该是个挺乐于助人的人,跟这镇上、村里,好像所有的人都很熟悉。理论上,程灼现在非常需要和这样的人聊聊天,尽快了解有关这里的一切,免得磕头碰脑的。像今天,因为人生地不熟,连出门买东西都能碰上打劫。但他提不起劲多说,脑子里也跟浆糊似的缠成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他提着东西,一直低着头,视线落在原雨的鞋后跟上,直到派出所大厅的灯光照到脸上才把头抬起来。
人还是没抓到,现在是晚上6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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