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乡的第八天,姜文浩失踪了。
姜母在外面磕着瓜子说话,话里尽是不满,怎么偏偏在这个关节出事。
姜父在一旁没开口,片刻后抬手揉揉眼睛,恍惚间叹口气,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等看家里的安排吧。
意思是让姜太爷做主了,姜母停下手里的动作,压着嗓音问:那个
怎么办啊?
姜父听懂她在问稚桃,他还是那句话:看家里安排吧。
无论怎么说,稚桃都算是姜家夫人,是仅次于家主的存在,哪怕现在的姜家家主莫名失踪。
家主失踪,姜家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他们几乎发动了镇上所有人去找,天黑了都要人举着手电筒继续找,但就是没找到姜文浩。
姜文浩!男人扯着嗓子喊,周围人也跟着喊,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森林里,激不起任何反应。
男人心里嘀咕,嘴上忍不住说:该不会是鬼神作乱吧?
他们已经从小镇内找到外面了,但还是没能找到任何人影,小镇里都炸开了锅,每家都在讨论这回事。
小镇外面是座矮山,把小镇环绕在里面,矮山常年覆盖着绿色树木,白天有光线还好,晚上人们穿梭在这黑色树林里,鸟声加上树枝的影子,看着总有些渗人。
男人产生这种猜想也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姜文浩失踪的实在离奇,失踪地点是在神庙,神庙周围守着一圈姜家人,神庙里面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姜文浩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旁边人觑了眼前面的稚桃,咳嗽一声后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跑了,说不定正藏在哪儿呢。
男人皱眉摇头,姜文浩的身份跟以往截然不同了,过了那晚上就是姜家家主,怎么可能突然跑了。
男人又想到稚桃跟姜文浩的事,闷着声音说:而且,他不是刚娶了妻子吗?怎么舍得自己跑了。
所以男人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多半是山里的妖怪骗人,或是鬼魂找替身。
旁边人没想到男人这么木,忍不住嘘了声,你可别这么说。
他虽然跟这人想的一样,但表面还是得说点好听的,毕竟稚桃还在前面找人呢,他们背地里说人家丈夫死了,无论怎么说,都有点过分。
男人嘟囔几句,就又重新扯着嗓子喊名字了。
稚桃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树枝像鬼手般伸展挥舞,把他心里的恐慌激发出来,那情绪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淹没。
灯光裁开黑色幕布,稚桃看见的都是寻常的事物,花草,石头,干枯树枝,但这一幕幕反而更加让他不安。
姜文浩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自昨天开始就盘旋在稚桃脑中,那时候他刚到神庙,就只看见姜瞳等人,还有敞开着的神庙,里面神像和红垫都是正常模样,只是不见姜文浩的身影。
姜文浩!稚桃哑着嗓子喊。
他从天亮找到天黑,也就喊这个名字喊了一天,几乎要把嗓子喊破,小脸更是白得跟个鬼魂似的。
他捏紧手电筒,神色惶惶不安地看向远方,身后的桑罗听见他声音,忍不住走到前面,你要不要喝点水?
稚桃斜着眼看他,桑罗局促不安地举着水杯,是最简单的保温杯,看上面的痕迹,应该用了很多年。
他不想用别人的杯子喝水,闻言只是冷淡的摇摇头,哪怕喉咙真的很疼,疼的好似干涸的沙漠,滚滚热浪混杂血气传来。
桑罗见他拒绝,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你嗓子喊了这么久,喝点水会好点。
稚桃轻蹙眉间,视线落到眼前男人的脸上,他忽地笑了下,香味由喉到口舌,像招摇又暧昧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他轻柔地说:滚。
第54章
他又变回高中时候那个国王,不在乎任何人的爱意,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轻易地指挥所有人,而那些人
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稚桃漫不经心地看着桑罗回到后面,随后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到树林里,趴在树上大声鸣叫的虫子、被风吹动的树枝、湿润的泥土,但就是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还是不在。
还是没有找到。
稚桃感觉自己游离在清醒与崩溃之间,嗓子越发疼痛,脑海里也在钝钝的疼痛,好似有人把尖叫着的闹钟扔进他的脑海里。
今天还是一无所获,稚桃怔愣地看着远方射来的光线,太阳快速的唤醒沉睡的森林,人们呼喊的声音也低下去。
稚先生,您要不要先休息会儿?姜瞳不知何时过来,身后领着姜家的人,接下来换我们来找就行,其余人也都回去休息了。
稚桃摇摇头,睫毛在脸上投射浓厚的阴影,嘴唇干燥起皮,香味若有若无地环绕着他,让他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姜瞳默默地注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劝说:您已经找了快一天,回去休息后再来找也不迟。
稚桃还是那个态度,神色困倦,心不在焉地略过姜瞳望向后面跟来的人,姜家似乎就意味着与众不同的地位,姜家的佣人都穿着特别制作的衣服,能一眼看出身份来。
现在跟他来的人都往镇子方向走去,而佣人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往森林里走去,脚步声渐渐远离,这片地被空下来。
他多看了会儿就收回视线,声音低不可闻地问:有带水么?
姜瞳专注地盯着他嘴巴,稚桃话音刚落,姜瞳就点点头,快速地跑向后面拿水壶,随后又跑着把东西递过去。
他递过来的是个崭新的水壶,看上去容量很大,拎上去也沉,稚桃摸到盖子后,保险起见先问了一遍,这水壶没人用过吧?
这是我特意命人买的,专门给稚先生用的,稚先生放心。姜瞳办事很贴心,态度也很恭敬,难怪被姜太爷放在身边养。
在姜家这几天,稚桃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姜太爷对姜瞳不一样的态度,起初他还以为姜瞳是姜家的少爷,跟姜文浩一样,后面听人说才知道他其实是管事的儿子。
并不是个姜家人,却很受宠,稚桃拧开水壶喝水,没有接着想下去。
哪怕心脏和喉咙都在疯狂叫嚣着水源,但稚桃喝的格外斯文,没有半滴水从嘴边滑落,喉结滚动的幅度也很小,确保最大限度隔绝各种联想与视线。
这都是他这些年被人看出的经验,虽然他自己并不是很想拥有这种经验。
等把满壶水喝完后,稚桃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水壶,感觉嗓子好多了,虽然还是隐隐作痛。
桑罗还拎着水壶站在原地,自从稚桃喝水开始,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看稚桃,稚桃被看的有点烦,于是转过头跟他对视。
偷看被抓,桑罗脸上浮现红意,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跟稚桃对视,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地凝在稚桃眼睛上。
很漂亮,他在心底喟叹,在第一眼看见稚桃的时候,他就觉得稚桃很美,美的像是从画里走出的小人。
捧着小鸟看他的时候很可爱,找借口远离他的时候也很可爱,桑罗痴痴地回想,从冬天到夏天,他就是在痴想中度过。
稚桃舔舔干裂的嘴唇,血珠被舌尖带走,桑罗的视线又从眼睛落在舌头上,看见稚桃张嘴说话:回去。
姜瞳站在稚桃旁边,目送着桑罗离去,他那双黑色的重瞳沉沉地注视着,片刻后才重新看向稚桃。
稚桃握住水壶上面,神色淡淡地看向森林深处,不在乎姜瞳窥探的目光。
准备葬礼?稚桃手停在空中,神色莫名地看向姜太爷。
姜太爷自从姜文浩消失后,就又重新成了姜家背后的掌权人,不过哪怕姜文浩在,估计也不能越过这位。
稚桃坐在椅子上,手指慢慢捻着桌布上的金丝绒牡丹,他感受着指腹的触感,低声说:这才第三天,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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