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是仙界低微的小桃仙，生下花顾容后投奔魔尊，却并未得到善待，结局十分凄惨。
于是今世的楼观雪想要阻止桃仙自投坟墓，第一时间追下界去，可桃仙却以为他是追责而来，加速逃往魔界。
魔尊当时为逃脱罪责，便抢先一步杀了桃仙。
若非楼观雪赶来及时，尚在襁褓的花顾容也不能幸免于难。
彼时天上还有一个神尊，楼观雪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杀了那个自己，将他取而代之，可被天道削去半数修为的他没有十分把握打赢自己，思来想去，便将花顾容交给了魔尊，勒令他必须好生抚养，但凡少了一根皮毛，都不会轻饶了他。
魔尊当时被他三两下打的吐血，几乎没了性命，自然只能点头。
只是楼观雪没料到，他会直接将花顾容养歪。
如今细细回想过来，他甚至怀疑魔尊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蓄意报复他。
更有可能，魔尊待花顾容千般纵容，是想要将他培养成击垮神界的一把利刃。
只是可惜，他的计划毁于西松寒之手。
西松寒屠了整个魔族嫁祸于仙界，只为了逼疯花顾容攻打仙界最后打开鬼域，放出里面的恶鬼妖魔。
因为他知道，一旦鬼域打开了，六界就要亡了。
而六界覆灭，就意味着这一局再次作废。
西松寒以为他会选择再次打开轮回之境，他想要拿到轮回之境。
可惜
楼观雪并不打算再继续轮回了。
如果这是他的宿命，那么这一次，他认了。
鬼界跟仙界在交战，战况激烈，但没有影响到一榭天。
小世界里安稳平静，随着日升月落，楼观雪的法力在逐步恢复，小凤凰也一天天长大了，从孩童长成了少年。
少年很活泼，也很聪慧，喜红衣，擅弓箭，悬酒壸，拎桃花，肆意潇洒。他常常闲不住，背着楼观雪偷偷溜下山去玩，跟丛林里的兔子麋鹿嬉戏打闹，还猎了头小狼崽回来看家护院。
楼观雪就静静地站在山上，越站越孤寂，越站越落寞，一袭白衣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他越来越像凡人眼里的神明，冷漠疏离高坐云端。
唯有看向少年时，才让他眼里有了三分烟火气。
第九十章 听话
楼观雪的法力越来越强，他造出来的小世界越来越真，也越来越大。在绵延山脉的尽头，开始出现各种动物，再远一些，跨过山川，穿过河流，阳光照到的地方开始有人群、屋舍、村镇、城池甚至是国度。
这是他创造出的世界，他只需站在那里，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王朝更迭，种族兴衰，也能看见杀戮战争，乱世浮生。
楼观雪渐渐发觉，他创造出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世界，比从前只有一屋四季的一榭天更加完美千百倍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过去，与小世界的完善，小凤凰已经忘记了这是幻境，总是充满向往地问他：神尊，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去凡界看看，我听小树精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有城池有马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人。
倘若楼观雪不点破，他们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
只要他放得下六界众生，舍得下他心中的责任，他就可以跟他在这里永生，直到他羽化的那一刻。你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小凤凰在跟狼崽子玩，闻言仰头看他，弯着眸子说：想啊，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该有多无聊。
楼观雪喃喃道：很无聊么？
小凤凰想了下，说：几百年几千年还好，但若是上万年几十万年，肯定会很无聊的。
阳光落在眉梢，长开的少年漂亮的不像话。造物主仿佛藏了私心，势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赋予了眼前之人，山川作眉，绿水为眸，清灵自然却又媚骨天成，自成一段绝佳风骨。
即使是看了千百年，楼观雪也会心动。
可他此时却眉眼微垂，神情落寞。
很无聊么？
那为何却能跟烛龙在自在天呆上数万年？
佛尊抚养他的那些年里，他也觉得无聊过么，他那样敬爱佛尊，也有过如此想法吗？或者他就是受不住自在天千万年的无聊，才来的六界么？
由佛尊亲手养大的凤凰因何离开自在天无人知哓。
但楼观雪却宁可认为他是因为无聊，这样他会好受许多。
如果跟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几十万年都不会觉得无聊。楼观雪看着似乎想要反驳的小凤凰，率先打断他：你觉得无聊，或许只是你还没有找到那么让你特别喜欢的人，你还太小了。
小凤凰突然站起身，他轻轻扯回被小狼崽咬牙嘴里的衣角，不顾小狼崽可怜的嗷鸣，走到楼观雪面前，抬起手放在自己头上，然后平移过去，刚好碰到楼观雪下颚的位置。
被碰到的楼观雪怔了下，掩在宽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下意识垂眸，冷不丁跟小凤凰的目光碰上。
少年的眸子像是吸住了漫天星辰，他抬头跟青年对视，笑着说：你看神尊，我长髙了，我已经不小了。
就算是养朵花养只猫养大了都有成就感，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牵着手一点点教养成玉树临风的少年，这本身就是件值得自豪的事。
可楼观雪从没将少年当成儿子养过，所以这种成就感参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就像小时候凤凰怕黑哭了要他哄，他刚哄儿子一样哄完回到自己房里，就看见心魔坐在床上等他，一丝不挂，笑意盈盈。
说不上是刺激多，还是抗拒多，总之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微妙。
最后，苦不堪言的楼观雪选择入定，跟佛尊在魂海里下棋。
他不信心魔能不要脸到在佛尊面前放肆。
而现在，少年一边说着类似于父子情深的话，一边做着亲昵的举动，楼观雪确实是有些消受不起的。
虽然少年只是简单地触碰，可架不住楼观雪身边每夜都有个模样相差无几的人前来骚扰，他怎么都做不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楼观雪拉下少年的手，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说：走吧，带你下山去看看，不过要将狼崽留下，小树精会照顾它。
好！谢谢神尊！
小凤凰扑进他怀里，张开双手用力将他抱住，脸颊蹭着他衣襟，满脸都是欣喜，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滚几圏。
楼观雪几乎不知道手该放哪了。
自从少年身体长成，他就不会再对他做出任何亲昵举动，反而是少年无知无畏，弄的他头疼不已，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尴尬又为难。
神仙能够腾云驾雾，仅半天时间就到了云城，那是离他们所住山头最近的城镇。
楼观雪留心观察云城，发现此地几乎已跟真实世界毫无差别。人来人往，街道繁华，沿江有商贩叫卖，甚至还有云游道人手持招魂幡。
其他还好，只是这道人属实让楼观雪有些惊讶了，在他的世界里修仙，那他飞升后又该去哪里？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除非这名道士原地飞升。
江边早上的湿气还未散去，雾气浓浓。
楼观雪伸手褪下外袍，披在小凤凰肩上，还在啃完包子的少年微愣，回头看他，楼观雪解释：露重霜寒，不要着凉。
小凤凰笑了笑，赶紧凑过去抱住他手臂。
你不觉得这样更暖和吗？我暖和，你也暖和。
楼观雪推不开他，也下不去手，只说：披好。
披好了，不会受凉的，神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不是凡人。
没忘，只是下意识想去为这人做些事。
云城虽是座不起眼的小城，但酒楼茶馆一应倶全，足够离开凡尘多年的小凤凰玩乐的了。只是他喜欢的东西，有时会叫楼观雪费解，比如自己从未教他暍过酒，为何他还能像几十万年前那样，在一众东西里精准挑中那壸封在白坛子里的笑春风。
小凤凰双脚钉在原地，不肯动了。
楼观雪：不行。
为什么？
你从没暍过，会醉。
小凤凰不服气：你不是在吗？我醉了也不会有事，反正你又不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