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偷听的花顾容十分佩服他的能屈能伸。
可是有人不吃这一套,抬手,一掌将他击飞,重重地砸向了身后的墙上。
花顾容慢慢收起了看戏的心思,他察觉到了,那名撑伞的男子很强,非常强!
自己之所以能察觉鬼王铺天盖地的鬼气,不是因为鬼王厉害,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无法掩盖自己的气息。
他们妖魔就跟动物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有时候可以通过释放它表示驱逐跟威压,但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隐藏,这是避免行迹暴露引来危险的一种本能。
越是法力高强,就越是藏匿得厉害。
而这个撑着伞的男人,在他出手之前,花顾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几乎与身旁那些凡人无异。
花顾容皱眉,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强劲的修为?
就在他心生警惕的下一秒,男人开口了。
内子不懂事,一两句戏言当不得真,可阁下一把年纪了,难不成也不懂事么?
说着又是哐哐几拳隔空砸去,砸的鬼王口吐鲜血,男人骤然冷了声线,寒声道:还不将他还我!花顾容:
花顾容缓缓闭眼。
好了,知道是谁了,碧瞳,他另一个儿子。
多年不见,真是长本事了。
说实话,先前在观音庙里动手时,他只隐约感觉碧瞳比从前厉害,却没想到是厉害这么多,完全把一界鬼王按在地上打。
莫非真是亲爹祭天,法力无边?我从前活着影响你兄弟俩发挥了是吧?
想到兄弟俩,花顾容就忍不住想起还关在魔宫里的玄夙,头疼,那个逆子到现在还心心念念要掐死自己孩子呢。
想不通,花顾容是真想不通。
从前楼观雪做皇帝时一心想掐死玄夙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他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可是玄夙又是为什么?
这可是他自己生下来的!
没道理还能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吧?难道是单纯不想生下碧瞳的孩子?
花顾容头疼的狠,想他前半生活的潇洒快意,不过就元神出窍一千年下凡历了个情劫,就莫名其妙多出这么多破事!
夫君是个道貌岸然还眼盲心瞎的混账,儿子还不听话帮着别人对付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养子还算贴心,转头就把自己亲儿子强了
花顾容一脸麻木地想。
自己该帮谁昵?帮亲儿子打死养子?还是帮养子囚禁了亲儿子?
他感觉哪样都不对,应该把两个儿子拉到面前,好好谈一谈才是正经。
但问题是他现在真的有本事檎住这个亲爹祭天法力无边的养子吗?
下边,鬼王已经被揍的面目全非了。他手里的孩子到了碧瞳手里,碧瞳收了伞,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孔,皮相艳丽,绿眸寡淡,眉间火红的印记就像是落在雪里的半点桃花。
这才是他的真容,高大、霸道、冷酷、高贵、靡丽艳绝,跟观音庙里柔弱娇美的女相全然不同。
花顾容有一瞬间的愣神。
妖王历代都是极美的人物,他想过小狐狸修成人形后会非常漂亮,可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美则美矣,却冰冷得好像没有灵魂。
这并不是他记忆中那只软糯乖甜,会哭着向他撒娇讨糖吃的小狐狸。
这是第一次,花顾容很想去主动了解这三百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无忧无虑的小狐狸,会变成这样?
而下面,碧瞳还不知道他爹在树上都要为他愁没了头发。他低眸,看着襁褓里被吵醒了,开始不停哭泣的小家伙,软软糯糯的一只,娇贵得好像轻轻一捏就没了,粉嫩的小手正抓着碧瞳垂落下的一绺发丝,他的眸子是翡翠一样淡淡的绿色,跟他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的孩子,是他跟玄夙的孩子。
这个认知好像冲淡了玄夙带给他的那些难过,让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温暖与开心,也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为什么会哭的这么厉害?
没带过孩子的碧瞳很快发现不对,抬头,目光如刀地钉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鬼王。
鬼王捂着胸口,敢怒不敢言:可能是吵到他睡觉了吧?
碧瞳立即抬手为小家伙设了个安静的小结界,可是小家伙还是哭,半点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鬼王顶着他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说:要不你让我出去找个人来问问?
我让你出去,你还会回来?
被猫玩老鼠一样追杀三天三夜的鬼王,闭嘴默认了,能回来就见鬼了。
树上的花顾容一拍额头,无语的想跳下去:他是饿了,你们看不出来吗?
碧瞳伸手碰了碰小家伙,很软,软的几乎让人心化成一滩水,然而下一秒,手指被握住了。碧瞳愣了下,看见小家伙握着他的手指送进嘴里,开始软乎乎地吮吸起来。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去外面找个奶娘过来,要是敢跑,我保证,会让你死的非常难看。
鬼王刚想说什么,又听见他道:找来了,你就可以滚了。
这就是说找完就可以放他走了,鬼王也不是不识时务,火速出去绑了个刚生产完的年轻女子回来。那女子怀里还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呢,正哭哭啼啼的,本来在家好好喂奶,忽然不知从哪儿闯来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二话不说就杀了她全家,让她过来给别的孩子喂奶。
碧瞳看见他身上血迹,似乎是冷笑了声:听闻这任鬼王菩萨面,阎罗心,当初继位之时便屠了无情阁满门为祭,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鬼王笑了笑,半点不觉难堪,还极其不要脸地说了句阁下过誉。
被抓过来的年轻女子闻言,抖得更加厉害了。
而坐在树上的花顾容越看越不对劲,半晌后,猛地一拍大腿,心说:那不是我刚刚扔去让青女投胎那户人家吗!
此时变成婴孩的青女被放在地上,她的母亲正在给别的孩子喂奶,顾不上她。浓郁纯正的仙气吸引了鬼王的注意,趁女子不注意,他一把抓起婴儿就想吞下去。
碧瞳看了一眼,并不打算阻止。
就在花顾容准备跳下去时,鬼王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踹到了一边,而他手里的幼年青女,也落在了那人手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树上跳了一半没跳成功的花顾容最先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昵喃道:玄夙?他怎么在这儿?他不应该还困在魔宫里吗?
玄夙摘下兜帽,单手抱着怀里的孩子,冲泪眼婆娑的年轻女子伸手,跟她商量道:把你手里的孩子给我,我把你的孩子还你。
女子看了眼忽然出现的冷漠男子,又看了眼给他孩子的红衣男子,她在两人中间看来看去,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碧瞳的面色几近雪白,他看向对面视他为无物的人,即使心上千疮百孔,面上依旧装的云淡风轻,嗤笑道:你不是说你不承认这个孩子吗?现在又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玄夙神情冰冷:我来杀他。
花顾容缓缓闭眼,心中恨铁不成钢:要不你俩别说了,都闭嘴吧,真的,这嘴留着还真没什么用!
碧瞳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他大概没想到玄夙会如此绝情,居然半点余地都不留,又或者,他就是来一刀两断鱼死网破的。
碧瞳见惯了他无情的模样,可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问道:他是你生的,你当真舍得?
年轻女子立即惊恐地看着玄夙。
玄夙被看得面容一黑,寒声道:闭嘴,在我眼里,他跟畜生没有任何区别!他是我生的,是死是活我还不能决定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
碧瞳眼神阴鸷,眉间印记忽而红的滴血,一字一句地问:你不喜欢,为何又要生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