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赶紧吼叫着,让手下众妖赶紧杀了了事。
用力!给我用力!往死里打!
而就在这时候,天边突然一道火光袭来。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楼观雪躺着的地方,砰的一声,带起的飓风几乎掀飞在场所有人,就连妖王都被吹的睁不开眼睛。
只有楼观雪未动半分,小小的身子被从天而降的外袍遮住。
他抬头,刚好看见踩在他身旁的那只雪白的足,瘦削的脚踝挂着串串银铃,在鬼域黄沙的衬托下,白的有几分诡异。
红纱无风自动,缠着他纤细的腰肢正翩翩起舞,如同爱人缱绻,混着凌乱的青丝。
一时,竟美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花葬烈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句:乖,把眼睛闭上。
楼观雪没来得及回话,一条红纱就蒙住了双眸,温柔地替他挡下所有的鲜血淋漓。
厮杀过后的鬼域安静如夜。
大雨洗刷了世间所有肮脏。
眼前的红纱被取下,血月当空,楼观雪看见花葬烈蹲在自己跟前,一张绝美的脸还没来得及褪去杀意、戾气,还有疲倦。
跟面对他时的慵懒顽劣全然不同。
那一瞬间,楼观雪感觉到了,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很在乎自己。
他跟从前那些骗子都不一样。
虽然吊儿郎当,却心地很好。
师尊。
花葬烈明显愣了下,楼观雪仿佛没有看见,垫脚,小小的手抚摸过脸上那道血痕,低声说:你受伤了。
手指刚触碰到,那伤口就像是活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只留下淡淡疤痕。
楼观雪愣住了。
花葬烈解释:我是凤凰,不死不灭,这点伤不算什么,很快就好了。
楼观雪抬头看着他,轻声说:可还是会疼。
会好,但也会疼。
花葬烈胸腔微震,像被人用小小的拳头砸了下,不疼,却很奇怪。
对不起,师尊之前不该笑话你,不该落下你,是师尊错了,原谅师尊,好不好?
楼观雪小小的手指颤了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花葬烈是嚣张跋扈大的,没心没肺惯了,现在估计就是气氛烘托太到位,让他下意识道了个歉,但你要真问他错哪儿了下次还犯不犯,他还真给不出什么满意的答案来。
而楼观雪就不一样了,这孩子从出生起就不停地被人追杀,跟个长腿的人参似的,到哪儿都有人惦记。
偏偏还无父无母,刚化形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被人骗着挖了心头肉后就给卖了,久而久之,就变得心思敏感起来,警惕外人,可扒开那层厚厚的盔甲就会发现,里面还是那么柔软。
所以听到花葬烈这话,他不可避免地动容了。
他是个别扭的孩子,但跟寻常的孩子一样,他也渴望得到一份关爱,一份柔情。
师尊我抢了妖王的白孔雀。
花葬烈看着他从识海里抱出来的那只吓得缩成一团的孔雀,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还差一点就化形了。
说完咬开手指,往那白孔雀嘴里喂了一滴凤凰血。
等她化形了,你就有小师妹了。
楼观雪看向那白孔雀,好像才发现是只母的,神色间并没见有多开心。
但他本就性子冷淡,花葬烈也没往心里去。
鬼域的天瞬息万变,四季无常,这会儿突然落了雪,不多时整个天地已是银白色。
花葬烈牵着他的手回魔宫,对于之前的不愉快,两人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
路上,花葬烈忽然说:你师妹就取名青女吧,至于你
他伸手接住漫天落雪,回头冲他笑了下:就叫楼观雪了。
第十章 本尊的师尊献祭了
师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强大?
为什么那么想变强呢?
因为我想保护身边的人。
保护你。
花葬烈笑笑,蹲下来摸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保护身边的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个嘛花葬烈为难地打量着他,显然也不知道天地独一枝的鬼域白莲,到底需要多少万年才能长大,若你稍加勤勉,万年出头便可长得跟师尊一般个头了。
于是每一日修炼回来,楼观雪便会去魔宫外那棵槐树下笔直地站着,然后仰头问花葬烈:师尊,我长高了吗?
花葬烈沉吟许久,用传音术告诉小槐树:打个商量,我今后给你多浇水,你倒着长吧。
小槐树吓得花枝乱颤:魔、魔尊,这可使不得呀!
哦,那我把你拔了吧。
小槐树哭着往土里缩了缩。
花葬烈见此赶紧把化形后的白孔雀拉过来,惊讶地指着说:小青你看,你师兄是不是长高了?
青女可不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怕死自己师尊这一身毁天灭地的魔气了,抖着翅膀猛点头:嗯嗯是高了,高、高了好多。
说完赶紧跳到她师兄身后躲着。
楼观雪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破天荒露出一丝名为激动的情绪。
师尊,我是不是不用多久就能跟你一样高了?
呃,这个嘛
花葬烈看着往土里又扎进去几分的小槐树,心想它能往回缩,我难不成还能倒着长吗?
他胡乱搪塞几句后,就去藏书阁寻找帮楼观雪快速长大的法子了,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他只能自打脸地把自己的身高压一压,再压一压。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就这么以蜗牛的速度缓慢减少。
可是楼观雪等了万年,也没有等来跟他师尊比肩的那一天。
神魔佛妖大战之时,他在血雨之中接住了花葬烈的躯体。
可神魂将灭的花葬烈再也无法维持变身术,变回了从前的模样,他比楼观雪高出好多好多倍,即使他身躯薄弱得只剩一把骨头,楼观雪也丝毫抱不起他。
不自量力去接的后果,就是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楼观雪这才意识到,他到底有多么多么弱小,多么多么无能。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砸在脸上,他甚至不能为他撑起一方小小的天地。
不能抱起他,不能带他回家。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给你疗伤,我这就给你疗伤
伤好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去
花葬烈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殷红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他,注视着那把插入自己心口的剑,那是拜师之日,他亲手赠他的剑。
神魔交战,他却被人从背后,捅了这么致命一剑。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感觉意识正在消散,那双小手颤抖地握着他,在给他渡法力,想把他从死亡的绝境里拉回来。
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见佛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神情悲悯,佛法无边:你把它教的很好,它明是非,辨善恶,断七情,绝六欲。
所以,它会亲手杀了你。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烛龙愤怒的声音:它是你的天劫!它会让你万劫不复!它会要你的命!
杀了它!你应该杀了它花葬烈!
杀了他吗?
杀了这个自己一手养大,养了一万年的徒弟吗?
如果他想的话,只要现在伸出手去,他就可以掐死这个孩子,让他魂飞魄散于六界,让他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