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的马车华丽奢靡精致宽敞,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天气尚且有些炎热,时倾一坐进马车, 顿时觉得凉爽了起来。
苗鹏煊随手从车壁上拉开一个暗格, 拿出一个罐子, 倒了两盏深褐色的东西,又从另一个暗格里取出些小冰球, 放进玉盏里, 说道:来,尝尝,这是我府里秘制的酸梅汤, 用冰一镇, 在这大日头下喝起来, 特别有感觉。
怪不得一进车厢便觉凉爽,原来车壁暗格里放置着冰块。果然皇家的奢靡,哪怕是侯府,也是没法相比的。
这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呢,不知那些得宠的皇子公主,得奢靡成什么样儿!时倾心头暗暗感慨:幸好他是个哥儿,没有尚公主!
苗鹏煊自己先喝了一盏,然后拿巾子,沾着冰水,抹了抹脸,斜靠在车壁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喟。
时倾端起玉盏来尝了一口,觉得那酸梅汤又酸又甜,还有一股梅子味,再加冰镇过,好喝又消暑,不由得几口便喝完了。
苗鹏煊坐起来,给时倾又斟了一盏,时倾确实有些渴了,便不客气,又一饮而尽。苗鹏煊待要再斟,时倾忙推拒了,不好意思在苗鹏煊面前牛饮。
缘份这个东西,真是奇妙。知道吗?其实,我比曲直讲更早见过你?苗鹏煊叹息道:结果,他却成了你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这个说法,让时倾听着很是刺耳。不过算了,不想跟苗鹏煊吵嘴干架,时倾回忆了一下,道:我成亲那夜,见驾出宫,才第一次看见你。他跟苗鹏煊相识,明明在曲随离之后呀。
出宫那次,只是你第一次看到我。我第一次看到你苗鹏煊回忆了一下,说道:是在郊外罗汉寺里面你陪你母亲去上香,我听旁人指你们指指点点,说快看快看,那就是刚发现的哥儿。我就在那时候看见了你。可能你还不太能接受自己是哥儿的事实,精神很不好,脸色也差,蔫头耷脑的,整个人像在梦游一般。
自己什么时候去过罗汉寺?时倾完全想不起来。在得知自己是个哥儿的半个月里,整个人都是迷乎的,非常不想面对现实。关于那半个月的记忆,时倾记不太清楚了,罗汉寺之行,可能是母亲怕他在家里憋闷坏了,借口进香,实则是带他出去散散心吧。
苗鹏煊拉起时倾的手,款款道:时倾,我看见一副落魂失魄的样子,一下便喜欢上你了。
这猝不及防的表白,时倾一下懵了,怔怔地看着苗鹏煊,感觉一定是自己听岔了。
苗鹏煊把时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很是认真是说: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明明是苗鹏煊在说这些无耻的话,时倾却觉得羞耻得紧,被苗鹏煊握着的手,热得滚烫而熨帖,传给时倾异样的感觉,时倾慌忙扯回了手,拿袖子盖住:那会儿你还有皇子妃呢。
你怪我见异思迁?苗鹏煊冷笑了一声:这世上的婚姻,大多跟两个家族有关,跟两家的父母有关,独独跟成亲的两个人无关。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叶氏,我跟她成亲,是父皇赐婚,我不能拒绝。后来父皇下令我跟她和离,我觉得终于解脱了,不用跟她耗一辈子。再后来,我听说父皇准备让我迎娶你,我真是开心坏了,觉得这才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好姻缘,可惜
可惜,时倾宁愿召一个随手从眉河里捞出来的男人做上门夫婿,也不愿意嫁入皇家。
苗鹏煊停了停,身体慢慢向时倾侧了过去,说道:不过,没关系,山不就我,我可以去就山。不管怎么说,咱俩终归在一起了。时倾,这就是天赐的姻缘。
苗鹏煊说得情深款款,把自己都感动了,可时倾听着,只觉得一阵恶寒。
而且,他直觉地觉得苗鹏煊说的,是假的,骗他的,他要是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一点不在乎他与他缺失了婚礼?为什么总是想睡他?为什么从来不在乎他的感受?
对渐渐靠近的苗鹏煊,时倾想推开他,抬手之际,只觉得整支手都酸软无力,他努力地抬手去推,却完全顶不住苗鹏煊的靠近,他双手齐上,也止不住苗鹏煊靠近的趋势。
时倾想要挪一挪屁股,以避开苗鹏煊,脚下和腰身一使劲,才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不明所以,心下大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苗鹏煊俯身到他面前,抬起温热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眉眼、鼻梁、嘴唇,下巴,喉结一路向下。
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时倾分明看出苗鹏煊隐藏在温柔如水,爱怜横溢表情下的欲望:你想干什么?
这话问出来之后,时倾猛然醒悟过来,肯定是刚才喝的冰镇酸梅汤里加了料,不然,他怎么会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你在酸梅汤里下了!
苗鹏煊的手,本来正一路向下,闻言,倒收回了手,嗔怪道:你想哪去了,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用那种下作东西?
我身上怎么没力气了?时倾的语气明显有些惊慌。
苗鹏煊坐到时倾身边,扶着让时倾靠在自己身上,柔声安慰道:想必是你心头难过,生病了吧,才会没力气。没事的,休息一下,等病好了,自然就有力气了。他打不过时倾,下没用,因此,他下的是一种让人全身瘫软的麻药。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对时倾下了药。
在莫府,莫家上上下下的人都防着他,盯着他,一直没机会下手。他算着时倾会去给随离送行,才会赶到城外送别长亭守株待兔,趁着时倾心情低徊,放松警惕的机会,一举下药成功。
已经把人麻倒了,苗鹏煊并不急着下手,时倾不是普通人,而是能带给他气运,福泽和机缘的祥瑞,他得把时倾哄好了,才能下嘴,吩咐驶车的马车:去皇子府。
回国子监,快送我回国子监。
苗鹏煊劝道:读书上进是好的,不过也不必那么拼命,生了病该休息,还得休息,不差这点功夫。回头,我会叫人去国子监给你请假,咱们且去皇子府小住几天。
左夫人之所以咬定牙关,宁愿让苗鹏煊住进莫府,搅得莫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也不让时倾住进宽敞奢靡的皇子府,就是怕时倾在皇子府会被苗鹏煊挟制。
平时就被母亲告诫了不许去皇子府,此时时倾又还中了药,浑身无力,哪里敢孤身前去皇子府?叫道:不去皇子府,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苗鹏煊索性一把把时倾搂进怀里,怜惜道:看看,你都病得没力气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乱叫乱嚷,乖,别乱动了,我们回皇子府,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病。
我没病!时倾气道:肯定是你下药了!放开我,我要下车!
苗鹏煊依旧对时倾温言细语,像哄小孩子一般哄时倾,耐心十足:你看你,动都动不了,怎么下车?可不是病糊涂了?不要闹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苗鹏煊说的家,肯定是指皇子府,时倾知道他若是进了皇子府,就会成为苗鹏煊砧板上的鱼肉,心急之下,张嘴大叫:救命!救命呀!他虽然竭力大叫,但声音不及平时一半宏亮,显得有气无力。
时倾听见车外有不少嘈杂的人声,显然是在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上,他就不信,路人会见死不救。
然而,时倾想错了。
这是一辆有皇家标志的马车,普通百姓就算听见了马车里的呼救声,也不敢拦车查看。再说了,这年头,皇族中人欺男霸女之事屡见不鲜,连负责维护都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平民百姓,谁敢管?那不是老虎头上拍虱子吗?
时倾喊了一路救命,车厢外,人声依旧嘈杂,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时倾的求救。
车厢里,苗鹏煊随手在时倾额头一抹,抹了一手的汗水:天气这么闷热,你还乱动乱叫,出这么多汗。又斟了一盏酸梅汤,放入冰球,喂给时倾,劝道:都喊了一路,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消消暑气。
酸梅汤里加了料的,时倾坚决闭着嘴巴不肯喝,苗鹏煊劝了几句之后,并没有多劝,而是一仰头,自己喝了。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下药,消除时倾对他的猜疑。
时倾见苗鹏煊喝了,也是一怔,跟着又想:这一盏没下药,不代表刚才给我喝的那两盏里没药,哼,想用这个伎俩骗我,没门!
不喝酸梅汤,时倾还不死心,继续叫道:救命!苗鹏煊强抢良家民男!救命啊!
苗鹏煊听了,忍俊不住,笑道: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夫,同车回家,算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