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最为可笑的,来自妖兽界难得的统一思想了。
不过它们也即将做到了,因为苏杭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御的动作,好像在缓慢地等待自己的死亡。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对身外之物完全不顾,殊不知,妖兽已近在眼前。
猎物丧失反抗的能力,妖兽自然大喜,争先抢后地想要将美味瓜分,谁都想率先尝到鲜美血肉的滋味,因而竞争得愈发凶猛。
然而,就在妖兽靠近苏杭的一米之内时。以苏杭为中心,突然向四周迸裂出黑色光圈,强大的冲击力致使妖兽瞬间丧命,持续扩大的光圈向各处蔓延,把所有的脏东西都碾为灰烬。
苏杭的脚步停滞下来。
他甚至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去,不明白为何自己什么都没做,要他性命的妖兽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天空依旧漆黑,不过较之初时,已经澄亮太多太多,至少此时已能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体细节。
苏杭顿了顿,忽然抬起双手,竟发现其上正无端燃烧着他嫌弃已久的、肮脏的黑色火焰。
再瞧仔细些,他整个人仿若都被黑色气息包裹,看不出丝毫原本雪白的衣袍上自带的清冷。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不断散发魔气的掌心,沾满了难以抹去的污浊,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切都脱轨了。
自始自终,入魔后为乱人间者从来都不是卿子扬,而是他苏杭。
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天下人唾骂的魔头。
大约是在苏杭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原本吐露妖兽的黑色裂缝陡然扩大,天空如同蛛丝般破开无数道裂纹,旋即在瞬间炸裂开来。
天崩地裂,世界崩塌了。
作者有话说:
好,全剧终!(bushi
第43章
他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善者。
仙尊, 其实苏杭很不喜欢这个称号,因为他骨子里就从来不是个悲天悯人的善者,更不如世人传说的那般伟大。
认真的说来,他估计比起那学堂中的稚子, 都要不如。因为苏杭胸中既没有丝毫救世的念头, 也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 只是对穿云门有丁点的牵挂。若是这世界即将毁灭,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添加最后一把火的坏人。
只是大师兄早逝,二师兄钻研药学,而他那师尊从来都是喜爱游山玩水的性子。迫于穿云门需要人坐镇, 待到苏杭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便直接将穿云门留给了他, 苏杭有苦难言,不得不将重担扛在身上, 坐实了仙尊的名号。
耐不住三人成虎, 他不过斩杀几只妖兽,外界便恭维他法力无边, 未雨绸缪。他逆反后决定和卿子扬结为道侣,也会被世人夸赞为镇压魔头, 拯救苍生。
殊不知早在他二十一岁那年, 苏杭就跟如今被天下人唾弃的魔尊偷尝了禁果。
当年,距卿子扬被驱赶出穿云门已足一年, 不知是哪个看不顺眼的弟子向外泄露了消息, 卿子扬就成了那过街老鼠。
这般无法无天, 不尊师重道者生来就是被人鄙夷的。加之他退学后自学武功, 虽后期成效明显, 但外人观之, 也颇有不伦不类之效。
哪怕他根本没有入魔,修炼的也不是如何骇人听闻的禁术,只要说的人多了,便也成了真的。
偏偏卿子扬从来不在意这些,苏杭有时候会想,对方才是比自己更适合做仙尊的人。毕竟哪怕被无端安插上了魔尊的头衔,卿子扬依旧心怀天下,不受任何纷扰。
早些时间,苏杭心里是有些看不上卿子扬的,大概率就是对方如此超凡脱俗,如此圣父。
他们的重逢也确实是个意外,苏杭外出斩妖,误被合欢花所伤,中了传闻中不与人结合就会暴毙的毒。
然而,合欢花其实不过听起来可怕,这般只有在话本里才能听闻的东西,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促成主角之间的结合才出现的。
苏杭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不夸张的说,他至少有上百种剔除毒素的方法,根本不用担心其危害。
直到他遇见了卿子扬。
那时的苏杭对于这个宿敌,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何况今非昔比,两人之间的差距逐渐缩小,苏杭没必要也没打算招惹对方。
侧身而过的瞬间,卿子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抓住他的胳膊,拧眉道:你中了合欢花的毒。
他的话语着实肯定,而非问句,苏杭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对方的手。但他并没有跟对方分享自己情况的打算,只随意将胳膊挣脱开,一句话也没说,就准备扬长而去。
见人如此不屑一顾,仿佛并不信自己所言,卿子扬看上去似乎比苏杭还担心,再次将人拦住,上下细细检查片刻,才终于从脚踝处发现了细微的伤口。
苏杭施舍给对方的耐心耗尽,正欲动手赶人,脚踝处便多了一分奇妙的触感。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细嫩的皮肤,是卿子扬在按压了他未曾受伤的地方。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苏杭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心中由内而外地萌生痒意,激得他差点忍不住战栗。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抓紧自己的衣袍,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再度垂眸,朝向卿子扬看去,谁知竟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曾伪装的放松。
你伤口不大,毒素尚未蔓延,但不宜多动,我去寻找草药抑制毒发,你就在此地等我。卿子扬放下苏杭的衣摆,正欲起身,却被人松松抓住了衣襟,一下子便望进苏杭带有复杂神情的眸子里。
苏杭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想当初,他们二人可是远近闻名的宿敌,曾经你死我活地争斗过。
这些年来,他听够了世人的阿谀奉承,只觉得恶心。但一旦看着对面那双澄澈的、决然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的眼睛,他就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
思来想去,苏杭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随即扯着对方的衣襟向前走着。
诶卿子扬猝不及防,差点脸朝地刷了个狗啃屎,忙不迭跟上苏杭的步伐,又苦口婆心地劝他,听我的没错,合欢花毒性不强,但耽搁的时间久了,就是用抑制性的草药也起不了作用。而且你走路也是在活动经脉,加速毒素蔓延,等到真正察觉就晚了。
苏杭充耳不闻,路上活生生表演了一出何为左耳进,右耳出的戏码,直到他将卿子扬带进一方隐秘山洞。
此处是他安置的简易居所,山洞里被褥、桌椅等一应俱全,若非没有店家,活脱脱算得上客栈了。
卿子扬显然也被面前的景象惊呆,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杭:你
苏杭却不理他,直接将人丢上了石床,而后自己也覆身在上,双手撑在卿子扬的耳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想帮我解毒吗?就这么解。
他厌倦了被人吹捧的生活,难得想放纵一回,让世人都看清楚,他们称颂已久的仙尊私底下是如何放荡的模样。再者,不知为何,苏杭也想让卿子扬变变脸色,坐实对方被迫承受的魔头之名。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宿敌,身体里究竟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纯洁。哪怕是,今日也得被他给弄脏了。
卿子扬近乎呆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容,脸颊莫名奇妙地泛起红色。哪怕离得如此之近,他都看不出有半点瑕疵,仿佛是造物主赋予的最佳皮囊。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苏杭这小子长得这般这般娇艳呢?
好在他没有将心中所想道出口,否则苏杭恐怕会直接掐上他的脖子,更别说解毒不解毒的了。
迎着这张脸,卿子扬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实际上他早在穿云门求学之时,就发现了苏杭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总是端着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只有在被他激怒,跟他掐架时才会露出生动的神情。
所以卿子扬无缘无故地,总是喜欢在学堂捉弄对方,比如说扯苏杭的发带啦;在苏杭的背上贴一张王八画像啦;跟闻宗传小纸条被长老点名,诬陷苏杭也参与其中啦。总之年少时苏杭难得受的几次惩罚,都有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