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目似笑非笑,你要去找的。你也不想让镜阿祢以魔身重现于世吧。
没等林清泉回嘴,他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直到这一刻林清泉才看清这只魔究竟长什么样。
他比自己高半头,毫无疑问是令人吃惊的俊美,五官和脸型轮廓像是按照黄金比例精心雕刻的,有着即便是从下往上仰望都不会缺失的棱角;可一旦和他幽黑的眼睛对视,就会产生心脏下坠的邪恶的紧迫感。
这家伙这么帅,该不会是因为魔的长相能设计吧。林清泉腹诽。
蜈蚣再次从洞|口爬出,还是那只红棕色的。
它似乎和目目很有缘分,在他脚边不停兜转。只不过它腿脚不协调,爬着爬着不时就翻转了,露出红棕色的肚皮。
目目弯腰捡起它。它就绕着目目的手心手背来来回回爬,不知疲倦,而且速度非常快。
而他就眼睁睁看着蜈蚣在自己手上乱爬。尽管蜈蚣的脚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红痕,他仍目光慈悲,就这么静静地看,也不驱赶,像一尊神在注视众生。
林清泉极为不适,你为什么不把它弄走?
目目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你看看你的背后,那几个人的样子。
林清泉疑惑地转过身。他背后的天边隐隐染血,彩虹从血色的地平线升出,钩子一样垂吊在半空。
而彩虹之下,就是关节和骨头以诡异的角度而扭曲的医官和忍者。
纵然是见惯各种伤口瘢痕的林清泉,也无法做到平静待之。
头颅和脊背呈断崖式的角度,错位的骨头贯穿器官,浑身每一处关节都遭到了扭断;而无一例外的,是身高七尺的他们萎缩到成人的膝盖那么高,看上去像是畸形秀的一场盛宴。
林清泉强忍生理性的不适,这和蜈蚣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目目神色平静,蜈蚣正在他的掌心上挣扎打挺,我把这八个人的灵魂,同时封在了这条蜈蚣的身体里。
第41章 会生病的魔
佛魔胎是分裂感极强的魔胎。
一旦觉醒,他们在为胎之时的所有善良,都会以穷凶极恶的面目讨回世界曾经欠他的债。
林清泉透过一层良善温和的皮囊,直视到一颗地狱钉床般的心。
八个人的灵魂,都在一个蜈蚣里面?他惊奇道,不会挤爆吗?
当然很挤,但只能如此了。目目说,有人的意识却受着蜈蚣的躯壳,从武艺高强的人堕落成畜生道的毒虫。从此只好以食泥土和腐肉为生,却无法挣脱这样的命运。即便是这样低级的躯壳,还要和另外七个人共同寄居,一定痛苦得想要尽快死掉。
林清泉眉头一皱,感觉变态的同时又觉得这世界充满奥妙。奇怪的想法在他脑袋里汇聚,最终脱口而出:牛啊。你怎么做到的?
目目凝视手掌上的蜈蚣,看它四仰八叉和头尾打架,正常来说,一个生命能被我操控,前提一定是他先入了我的界。
你刚才有化过界吗?林清泉想了半天。自魔力复苏以来他阅魔无数,很多奇形怪状的界如同胶皮电影般播放在脑海,鱼卵、幻境、倒影以及能杀人的玫瑰花和不二高岭的富士山,具象的、抽象的,一花一微尘、甚至连风铃的声响都可以是魔。
那你的界是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目目神色如常,我不知道我的界是什么,也不会化界。
骗人的吧。你是魔你不知道自己的界?那可是你的本体啊。林清泉眼珠转了转,神情隐晦慢慢靠近,言语间充满揶揄,你的界,该不会就是这只蜈蚣吧。那也太逊了,所谓高灵性魔胎的界也不过如此嘛。老实说,刚才是不是趁我没眼睛的时候,你偷偷化界了?你也知道这种界拿不出手啊
下一刻目目就逼近了他,手从他的锁骨摸到微凸的喉结,然后一把擒住,怎么,要不要试试。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尝试正常人不会去做的奇怪的事吗?
他顿了顿,连勾引魔胎的事都做得出来,全天下独一无二,是你干的吧?
你好好说话,别翻旧账。林清泉被锁得窒息,你要我试试什么?
目目掰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林清泉轻而细的鼻息扑打在他脸上,越来越急促,当然是试试怎么做才能入我的界。
望着这对黑眼睛就像掉进暗无天日的冰窟,背后涌出源源不断的寒意。
迫于这股降维的压力,林清泉怔忡一下,乖乖闭上嘴。
目目放开他,轻轻说道:别害怕,我骗你的。
该死的佛魔胎!
林清泉一边咳,一边在心里怒骂。
*
目目的七次离体全部完成,可他的觉醒很不对劲。
不知道自己的界是什么,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别人怎么做才能入界。
至于那八个人,应该是误打误撞入了他的界,进而被他所操控。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入了界。
就像冰箱本身不知道自己怎么制冷那样。
镜善治收买忍者,计划将林清泉带去郊野杀害。从郊野回城就要走一段不远的路程。
一路上,林清泉跟在后头。目目看他看得紧,会不时回头确认他有没有逃跑。
大部分的时间林清泉都摇头晃脑的,偷瞄魔挺拔的腰背、风吹得凌乱的中长发、还有像受戒的和尚一样端正的走姿。脚踩的竹木屐敲打石板,连声响都是匀速的。
身为魔却不知道也不会化界这家伙该不会是魔中的残疾人吧。
又难道说,是律令草的堕胎作用强逼他离体,导致他成了发育不全的早产儿?!
林清泉一个字也不敢说。人与魔力量悬殊,他对目目有攸关性命的忌惮,以及一点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心虚。
郊野缺乏管制,路上景致很悲凉,都没什么人。
苍黄的天空和比之更深一度的黄褐色土地大肆铺设着,不要钱似的拼凑在一起。初秋的寒好像绒毛漂浮在空中,丝丝入扣。
林清泉下意识缩起身子,偷瞄目目却发现对方恰好也在看他。
他干脆冲他一笑,这已经是你第三十七次看我了。放心,我不跑,我也跑不了啊。你是魔,我能拿你有什么办法。你说是吧?
目目却低下头,没吱声。
或许出于某种戏谑意义的父子连心,林清泉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他拿扇子挑他的下巴,拉近一看,发现他脸色潮红,瞳孔散大到几乎看不到虹膜。汗珠密布在前额,眼白很红,脸也红,就像是发了高烧。
你生病了啊?没事吧。他声音里有一丝殷切。
别拿老一套骗我。目目闭着眼睛,我不会再上当了。
林清泉将手搭上他的额头,魔也会发烧吗?啧啧,真可怜啊。
目目盯过来,与他对视的人会有被刺一样的感觉。
他拿下林清泉的手,放在鼻尖处闻,鼻子像小狗一样皱了皱,很明显是在隐忍什么,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被吃,那你最好别这么轻易就碰我。
林清泉忙抽回手,别闹。
两人调换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彼此相安无事地走着。但没走多远,林清泉的肩膀就又被扣住。
他挣脱起来,喂,说好了现在还不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