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换了新的环境和新的生活,也没有让周晁嘉脱离校园暴力。由于家庭关系,周围山常年不在家导致周晁嘉自小开始便沉默寡言,也因此受到了不同年龄段的欺负。
初星眠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举着比她自己个头还高的竹竿,撵走了大院里几个心怀鬼胎欺负人的高年级;也曾在周晁嘉被恶意推下湖边的时候,想尽办法拉他上岸;更是潮湿昏暗的巷口,是唯一肯递给他湿巾擦拭脸颊血迹,又愤愤不平地提出要替他讨回公道的朋友。
在周晁嘉黯淡晦涩的人生里,她像是一束光。
火灾事件后,他没再见过初星眠。
周家很多人曾问过他,恨不恨初茂平一家人。
他想,他是不怨恨的。至少,谈不上怨恨。
消防员是周围山自己的选择,去救人是他的决定,周晁嘉不想干涉。假如有一天,他选择成为守卫边防的边疆战士,哪怕因此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是不后悔的。
思绪回笼,周晁嘉敛过眼底的情绪。
他喉结上下浮动,压抑着从心底里涌出的干涩。
在开学当晚让她留堂,只是想问清楚她的家庭状况,也是印证他自己的猜想那个在游乐场一闪而过,却勾起了他回忆最深处的名字。当她拿着一张支票跑到自己住处,声称想用钱来弥补,周晁嘉也以为年少时充满了正义感的小姑娘已经消失。
他漫不经心地抬眸,薄唇扬起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很浅弧度。
如今看来,好像也没有。
听说这家火锅店是连锁的,不过之前没开到南工大这边,味道应该不错的吧。
寂静的四周,小姑娘开始有些没话找话,也像是为了缓和气氛的尴尬。
周晁嘉淡淡开口,是吗。
小姑娘又默默地闭上嘴巴噤了声,看起来很拘谨。
周晁嘉暗想,是不是他真的太严肃,让她看起来有些怕自己?
再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不远处的大排档附近,有三两个人好像在拉扯。周遭人声鼎沸,看热闹的居多,但显然谁也没有伸手管管闲事的打算,甚至还有几个人拿出手机拍来拍去的。
两个肥头大耳的啤酒肚男人似乎在拉着一位漂亮女孩子说些什么,远远瞧过去,漂亮女孩子的面颊已经涨得通红,但她怎么挣扎,对方都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冒着油光的粉刺脸还牟足劲地往女生面前凑来凑去。
女生气急,忍不住一脚踩在了啤酒肚男人的脚背,她穿的高跟鞋,这一脚踩下去疼痛的程度简直可以预想到。
啤酒肚男嗷地惨叫了一声,身形晃动、步伐不稳地往旁边栽了栽,嘴里还不忘骂道,臭婊.子,给他妈的大爷装蒜?你他妈裙子穿这么短,不就是想让老子摸你!
女生快急哭了,你放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哎,婊.子无情啊,这女的刚才路过我旁边的时候给我抛媚眼。啤酒肚男见状,忙拉上周围的围观群众,想要对女生进行羞辱,这不明摆着想要勾引我吗。
他话还没说完,啪清脆的掌声。震得啤酒肚男当时就愣在那了。
大肥屁股一身油,也好意思说这么漂亮好看的小姐姐勾引你,拜托家里没钱买镜子,总能撒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吧。
初星眠甩了甩同样被震得发麻的手掌,这离得近才能闻到啤酒肚男浑身的酒气,简直臭得要熏翻天,她捏紧鼻尖,略带嫌弃地看了男人一眼。随后,她走向漂亮女孩子,没事吧?
没事。漂亮女孩子这会儿已经被四周指指点点的目光搞得羞愤难当,精心化过的眼眶蓄满泪水,她显然也是没被人骚扰过,这会儿全身都在抖,看见初星眠就仿佛看见了救星,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什么。初星眠从自己包里拿出来随身携带的纸巾递过去,下次再有这样的猥.琐男骚扰你,就直接报警,别害怕。
我就不信,周围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初星眠冷淡的目光瞥了瞥旁边拿手机录视频的几个人,再不济,这不还有好心人给我们拍视频作证。
好心人三个字被她咬的略重,那几人也瞬间听出了她嘲讽的意味,立刻收了手机讪笑着转过身去,不再凑热闹。
啤酒肚男显然刚才没回过味,这会儿被初星眠打了一巴掌,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当然知道刚才那美女压根连余光都没瞥过来一眼,但只要他说的够劲爆,谁又会在乎真相是什么,借机揩油的事情,每个深巷排挡都会发生,就算报警来了警察,能拿他怎么办。
关又关不了几天,这才是他敢这么嚣张的原因。
你他妈的,臭啤酒肚男恼羞成怒,张口想也没想就要骂初星眠,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也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好像血气都涌上了脑子,倒在路边开始哇哇大吐,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旁边吃饭的都看不下去了,要吐不会找别的地方,这儿吃着饭呢!!
嘴臭是该好好吐一吐。周晁嘉居高临下地看着啤酒肚男,神色冷淡,但眼底的讥讽拉满。
你他妈谁啊,知道你刚才踹的人是谁吗?刚才和啤酒肚男一起欺负女生的高个秃顶男人见自己哥们被揍,哪能忍得下这口气,看你们两个的模样,是南工大的学生?
连我哥们六爷都不认识,你们就敢替别人出头?秃顶男酒量显然是比啤酒肚男要好很多的,最起码说起话来不磕巴也不打结,现在赶紧跪下给我兄弟道个歉,这件事就原谅你。
秃顶男下巴一扬,目光看向周晁嘉。
但他还没有周晁嘉高,连叫嚣的气焰都弱了不少。
旁边的漂亮女孩子见状,忍不住对初星眠说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了,我刚才已经报警,你们两个快走吧。
不等女生说完话,初星眠突然感觉有一道很强的力量拉扯住了自己没受伤的手腕。接着,她视线一转,脚底也跟着轻了起来,就这么被周晁嘉扑在了路面。
扬起的灰尘蹭到了她的鼻尖。
砰
好像有什么碎片在她眼前闪过。
卧槽!打人了!
快点报警。
秃顶男扔掉了手里砸碎的半个啤酒瓶,也有点慌。
她的视线被周晁嘉挡住,只听见了他竭力压抑的闷哼。
初星眠慌了,周晁嘉你没事吧。
她挣扎着要起来,他却没动。
我叫救护车,我给你叫救护车。她抖着手,冷汗浸湿了掌心,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
电话终于打通,初星眠哽着嗓音,对,我是。这里,这里有人受伤了,在,在南工大普南街
她话没说完,被周晁嘉挂断。
我不要紧。他闷闷地说,下巴垫在了她肩颈,我没力气,你扶我一下。
夜里的风声很轻很轻,周遭嘈杂,可初星眠却什么都好像听不见。
她能感觉到周晁嘉闷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洒落在她的颈肩。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两个闹事的醉酒男和漂亮女孩子带回了警局做笔录,本来初星眠和周晁嘉也是要去的,但碍于两个人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身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所以暂时让他们去医院,等到明天没什么事情,再去警局做笔录。
初星眠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她几乎单手扛着周晁嘉进了后座。
司机师傅,去华江医大,麻烦快点可以吗?她态度诚恳谦卑地商量道,我朋友他刚才受伤了。
倒车镜里的周晁嘉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司机也吓了一跳,小姑娘,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尽快。稍一顿,司机说,你朋友不要紧吧,后座脚底下有没开封的矿泉水,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初星眠连手都是抖的。
她想翻找矿泉水,但手臂上绑着绷带不方便,怎么都弯不下腰,她急得快哭了。
倏地,她闹脑袋突然沉了沉。
不用找了,我用不上。他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