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前她可笑, 即便是父兄回京,她也多是追在五皇子身后跑,早出晚归,无事就去宫中找淑妃。
赵淮止见不得她对五皇子这般姿态, 明里暗里劝导训斥过赵琼华许多次, 可她一次都不听, 反而闹得更为轰轰烈烈。
可直到后来她被迫和亲南燕, 身边再无亲人之时, 她才知道彼时父兄都是真心为她好。
只可惜,那时她想听父兄再训斥她的话, 都再也听不到了。
一方冷宫, 异乡月明,无力地盛着她十五年悔恨交加的悲恸与苟且。
如今久别重逢, 不再似梦中的恍然虚无, 赵琼华听着赵淮止这打趣她的话, 佯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踢了赵淮止一脚, 我想爹爹了不行吗?
行。你就惯会话里想想。
平日里也没见你给我和爹写过信。
见兄妹两个一见面就要开始斗嘴, 赵钦平板着脸, 淮止, 别一回来就欺负你妹妹。
从前这两个人一见面就互相顶嘴,若再一遇到五皇子的事,便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赵淮止不肯让步,赵琼华更是我行我素,吵完哭完就去宫里告状,令人头疼。
我才不会。赵淮止冷哼一声,哥哥回来路上给你带了只小猫,一会儿差人给你送到琼华苑去。
小猫?
不知为何,赵琼华忽的想到之前跟在谢云辞身边的那只白猫,通灵可爱,很是讨喜。
她当即松手,走到赵淮止身边,好奇问道:什么样的小猫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镇宁侯与世子回京是大事,城门处无数百姓相迎,就连侯府门前都来了不少百姓。作散之后,赵钦平和赵淮止才回了各自院落,重又沐浴更衣后,这才来到花厅。
两人回府之时,小张管家就已经连忙派人去告知老侯爷、太夫人和许周氏。
是以等赵钦平父子再度来到花厅时,除却太夫人以身子抱恙为由推脱了,老侯爷和许周氏都已经来了。
老侯爷坐在主位上,许周氏坐在下手的位置,而赵琼华虽坐在老侯爷这边,在她之前却又给赵钦平二人留出两个空位。
许周氏身旁再无其他人。
甫一进花厅,赵淮止便敏锐地察觉到许周氏和赵琼华之间的不同,他眼神一闪,看了一眼赵钦平后,这才上前给老侯爷行礼请安。
回来就好。老侯爷点头,这次回京要留多久?
以往赵钦平多是年节前后才回来,在京中的时间有长有短,着实不好轻易下定论。
看圣上的意思。赵钦平不咸不淡地回道:如若南燕此行无事,我和淮止许是能在京中多留一段时日。
他这话说得灵活,却也没对老侯爷说实话,只说出三分实情。
方才他进宫复命时,仁宗忽的提到南燕,暗示南燕最近或许会有所动作。
南燕公主与太子上京,此行来北齐,若有半点差池,便都能成为南燕与北齐交战的理由。
南燕此行
赵琼华敏锐地捕捉到自家父亲话中的这四个字,猛然攥紧帕子,她想要细细问下去时,却碍于老侯爷和许周氏都在场,又生生忍住了。
不知为何,许是对南燕太过于敏感,亦或者是旧梦潦倒,她心下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上一世,她见到南燕太子,是在及笄后、仁宗的万寿节上。
距如今还有多半年的时间。
可前世在这期间,南燕和北齐一直相安无事,从未起过任何干戈。
又何来南燕此行一说。
她兀自想的出神,连老侯爷和许周氏提到她时她都没注意到,还是赵淮止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我没事。只是在想锦罗坊掌柜的人选罢了。赵琼华随口搪塞道。
今日她让紫菀唤了几位铺子管事过府,总结合计过最近铺子的情况,除却锦罗坊掌柜未立之外,其余的都还在她的掌控之内。
许周氏闻言看向赵琼华,忍不住同赵钦平搭话,言辞间满是夸赞,大哥有所不知,郡主这段时日来接手了一半公中,长公主的嫁妆铺子现在也是由郡主打点着。
比起从前,郡主可是懂事多了。
接手公中、打点铺子
赵钦平颇有些意外,自己女儿是什么顽劣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原先他也想过将长公主的嫁妆地契都重新要回来,但他和淮止常年不在京中,赵琼华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追着五皇子到处跑,根本管不住。
久而久之,他便也歇了这个心思,免得赵琼华不止收敛,挥霍一空。
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竟也收了性子。
赵琼华面不改色地应道:多谢婶娘夸赞。我娘的嫁妆,长久落到旁人手中也不合适。您说对吧?
今日爹和哥哥回来,正好我从前酿的海棠酒也好了。爹,你和哥哥一会儿无事,我便给你们送过去。
那一会儿哥哥去找你。赵淮止看出她的心思,顺势接过话,你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好。
赵琼华乖巧点头,应声行礼后便径自离开了花厅,当真是片刻都不多留。
便连对老侯爷行礼时,她的态度都很淡漠。
赵钦平对此见怪不怪,父亲、弟妹,琼华从小性子就这般,你们别和她多计较。
怎么会?琼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她的脾性我一清二楚。许周氏和善笑着,又忍不住问着赵钦平,大哥可知铭良何时才能回京?
照着时间来算,如今他也快回京述职了。只是您也知道我一介妇人,对朝堂之事多有不知。
许铭良早日回京,她也好有个倚靠。
毕竟她心里清楚得很,老侯爷之所以时常偏袒她,甚至可以不顾及太夫人和赵琼华,全是因为许铭良,而不是她。
个中缘由她虽不清楚,但对她有利便是最好的。
当年她正是看中这一点,眼下她依旧能借着这一点成事。
赵淮北故作惊讶,难道许叔叔没给婶娘您来信吗?
消息不错的话,大概也就是在月底了或者六月初了。
那确实快了。似是激动,许周氏一笑,铭良好几年未回京,等他回京,恐怕还需要大哥多担待一些。
赵钦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摸着手指上的茧,我也许久未回京,许多人事都已经不熟。怕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推拒得直白,自也不顾老侯爷还在场,父亲,等铭良回来,您先安排人带他熟悉京城吧。
明日儿子还要去给母亲请安上朝,和淮止就先告辞了。
老侯爷欲言又止,末了点头摆手,你们先去吧。琼华还在等着你们。
待到赵钦平父子二人离开后,许周氏低头,酝酿着几分泪意,舅舅,大哥他们也是刚回府,太过疲累。您别多在意。
也是我不该多嘴问那一句。
与你无关。老侯爷习以为常地摆摆手,不甚在意,你先回去吧。
其他的事,过几日等铭良回来了再说。
好。
花厅里只剩老侯爷一人时,想起今日午时,太夫人同他说得那些话,对比着赵钦平对他的态度。
明是亲生父子,却生疏至此。
他的百年之后,如今是当真难说了。
暮时的风吹过,热意丝毫未减,来去无痕,只吹散一句低声追忆,当年若是你,今时今日许就都不同了。
*
琼华苑里。
赵琼华甫一回来,就把树下埋着的几坛酒都挖了出来,清掉酒坛上的泥土后,便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石桌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