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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有些喘不上气,疑心再下去腰就要被她勒断了,才费力地在她怀中动弹了几下,吃痛一般,低低哼了一声。
她这才肯稍稍松开他,却也不多,双臂仍牢牢将他的身子圈住,好像生怕稍一放松,他就会逃开一样。
他在这并不舒适的禁锢当中,心才渐渐地重新跳起来。
她喜欢他,她仍然想要他。
那刚才为什么摆出那样冷冰冰的架势。
“小混账,”他听见她在头顶上道,声音闷闷的,像是春天远方的雷声,“敢跟本王耍花招。”
他听着,忽然绷不住,低低笑了一声,“都当上大可汗的人了,还本王呢。”
拥住他的那双手臂顿了一顿,她声音里就像带上了气,“谁爱当就当去,我不稀罕。”
他不由哭笑不得,也不明白这威风八面的人,怎么突然间就置起气来。
“怎么还耍小孩脾气。”他轻声道。
不说还罢,这话一出来,赫连姝仿佛脾气当真上来了,一把将他重重拽过去,像是存心发狠,刻意手脚粗重。
崔冉几乎是撞在她的身上,慌得他抬起手来,护住小腹,以防惊着腹中那个稚嫩的生命。
“你别……”
他原本想说,你别用这样大的力气,我们有孩子了,你不要伤着孩子。然而一抬头,到嘴边的话却突然哽住了。
赫连姝双眼通红,像是失了巢穴的狼王,乍看是凶狠的,然而细看进去,眼底却悲凉得厉害,血丝根根分明,令人不忍目睹。
“我耍脾气。”她咬牙切齿道,“我的男人都不见了,我还当个狗屁的大可汗?”
崔冉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咬着唇角看着她。
她瘦了,原本就很利落的眉眼,透出一股形销骨立的味道,眼睛底下一片黛青,像是许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的模样。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吃了他,将他就地啖肉饮血,连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吞下去。但她最终只凉凉地笑了一声。
“小东西,连我都敢算计。”
他被她搂着,被她怀里的温度浸染,只觉得身子软得很,丝毫不想费力站着,只想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
连带着声调也软绵绵的,“你怎么知道是计?”
他自那夜之后,此刻才是头一回见她,他也很相信,无论是小阏氏还是赫连媖,都绝不会将计策提前向她透露。
都是能硬下心来的人,所作所为,无非是要逼她与赫连姗动手,夺得王位而已。
毕竟在那样的情势下,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我猜的。”她道,“我爹和老四都说,你死在宗正寺了,我不信。”
他抬头看看她,“万一是真的呢。”
她的气息便陡然间压下来。她凑近在他面前,双唇距他也只有一寸,眸子紧紧地盯住他,眼底偏执的光看得他心慌。
“没有万一,我的男人不可能死。”
语气凶横,眼里的神色却像是小孩子丢了珍爱的宝贝,又好不容易寻回来一样,小心翼翼的,不敢松手哪怕一瞬。
让崔冉看得,心口像被戳了一下,酸得厉害,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紧接着,头顶就被她轻轻揉了揉,她低声笑着,只是笑得不是滋味。
“我就说么,从陈国过来的一路上,都没能死了,就那两个罪人,还没能耐伤了你。”她笑得额角的青筋都微微暴起,声音仍轻柔,“是不是,小白眼狼?”
他看不得她突然这副模样,低低地吸了吸鼻子,故意岔开话,“那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你后不后悔把他们杀了?”
诛杀嫡父和亲姐,他可以想见,人人畏惧的表象之下,有多少人暗中议论她。
她却只冷笑了一声,“没完,之前是没顾上,改天我还要让人把尸身挖出来,挫骨扬灰。”
吓得他慌忙拉她,“你做什么?”
“能把我的男人逼到需要一死的地步,我恨不能杀他们一百次。”
“不许乱来,你要把大臣和百姓都吓坏了。”
他拽着她的衣袖低声劝,眼眶却酸涩得厉害。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低了头想要径自忍回去,却忽地看见墙角一件东西。
是一个铜盆,里面还燃着火苗,只是内里的东西已经烧得快看不清了,只有两张黄纸的边缘,落在铜盆外面,被火舌舔得发黑卷曲,还勉强可以辨认。
“你这是……”
面前的人愣了一愣,倏地一挪步子,硬生生地用身体将那铜盆给挡住了。
他错愕地抬头,就见她偏开脸不看他,脸上不作什么神色,只颊边有些可疑的涨红,衬着没消下去的泪光,显得和平日里的她一点不像。
使他忍不住,无奈地笑出声来,既有趣,也心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