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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
她沉默着,只垂眼盯着他,唇角微动了动,绷成一线。
她若要用强, 他是绝不能与之相抗的,这一点他明白得很。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威胁她。
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心硬到极点的人。
但他不愿意露了怯,哪怕嗓子眼堵得生疼,也毫不退让地紧紧逼视着她。
半晌,她的手竟当真松开了,双臂慢慢地从他身侧落下去,平静地看他急着抽身,一连退开几步,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望着她。
她竟然还极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嘲讽。
她一言不发,崔冉却也没有什么能与她说。这样的情形下,好像连一个字也是多余。
烛火哔剥,渐渐变矮,桌上的菜也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他呆站着,直到胸腔里的愤怒完全平息,只余心头一片寒凉,才能开口。
“赫连姝,”他用极茫然的眼神望着她,“你何苦非要这样对我?”
他并不是不明白,她是北凉的皇女,以她的身份要帮皇太女等人,的确很是为难。但是,她若是不愿意,她不答应他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难道先博得他的感激,再刺痛他,看他像丑角一样被戏耍,她会高兴吗?
眼前人端坐在桌边,双眼沉沉盯着地上,也不知能看些什么,只不屑于抬眼瞧他。
起初,他当真是希冀她答话的。
他甚至生出一个极卑微的念头——假如她愿意向他解释,哪怕他心里知道是在哄骗他,哪怕是漏洞百出,他没准也可以将酸楚咽下去,只捂上耳朵,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他,也没有勇气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生活。
但是,她固执地沉默着,好像眼中根本没有他。
“那尔慕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他低声道,“我总想着,不可能是你。”
那人仍不理他,像是将自己坐成了一尊石像。
于是他极轻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分在的。”
赫连姝的眉心终于动了一动,他却无暇理她,只转身向门边走去。
王府是她的,屋子也是她的,他不愿意和她待在一处,却也没有往外赶她的道理。那他自己走,还不成吗?
他觉得,他好像从没有认识过她。
刚迈出几步,身后脚步声一动。他想躲,没来得及,被她单手环住腰,硬生生地扯回去。
“你做什么?”他陡然拔高声音,“放开!”
眼前的人眉目阴沉,戾气横生。
他却丝毫不惧,反而昂着下巴怒视她。
她还能怎么样?最多不过是连他一起杀了。横竖在心惊胆战北上的一路中,他也并非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
反正她心里也……没有过他。
他牙关咬得死死的,泪却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来。抬手去擦也是丢脸,他便索性不管不顾,任凭泪水争先恐后,在他脸上淌得像小溪一般。他只管双眼血红地瞪着她。
赫连姝的眼睛眯起,好像厌恶极了他。
半晌,才终于开口,声音竟透着几分哑。
“你知道本王为了你,受了多大的训斥吗?”
“……什么?”
他疑惑地看她,底气忽然虚了许多。
“你对本王说,你的那位好妹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不过是借着办年货的由头,和人传信接上了线,除此以外,没有走漏过什么,也没有更多的把柄捏在我母亲手里。”
她紧盯着他,目光阴鸷。
“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他既慌张,且迷茫,方才与她争执的气势荡然无存,“我没有骗你。”
“哈!”
她陡然笑出声来,咧着嘴角,讥讽至极。在他惊疑不定的注视中,揽着他腰的手猛一用力,在他腰后面一掐,惹得他“啊”一声喊出来。
“那本王和你说个明白吧。你们陈国人的皇太女,还有她身边那群饭桶,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她们和义军商议起兵造反,就白纸黑字地写在信里,让人抓住了送到我母亲跟前。”
她道:“胆子也只有针尖一样大,尤其是那个皇太女,让审问的人连蒙带吓,没费什么工夫,就把事情都交代干净了。你猜怎么着,她哭天喊地的,把罪名都往大臣身上推,只求自己能活命。”
崔冉在她的话音里,如遭雷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整个人一阵阵地发冷,身子绵软轻飘。
眼前人只一味冷笑,“你说,本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像个呆子一样去替她说情,我母亲会怎么想?”
“我……对不起。”他颤声道。
赫连姝眯眼盯着他,神色不善。
“你是对本王不起,还是对自己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