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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儿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下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殿下不是说今晚会回府吗,我先去厨房看看,菜备得怎么样了。”
崔冉点点头,目送着他出去,才觉得刚才被那尔慕搅乱的一颗心,渐渐地落回原处。仍不十分踏实,但好歹是平稳了不少。
他浅浅吁了一口气,心道,如今还要鹦哥儿一个半大的孩子,替他和赫连姝的感情操心。这样想来,颇有一些羞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赫连姝果然言而有信,在天将黑的时候,带着一身寒风进了门。
崔冉一边招呼鹦哥儿将暖着的菜挪上桌,一边起身迎她。
“今日不是说要去练兵场吗,回来得倒还比平时早些。”他说着,伸手替她去解披风。
她站定了不动,下巴抬得高高的,任由他的手指在她颌下动作,微微眯了眼,仿佛颇为享受。
“原本是要去的,但母亲临时遣人来,召我入宫,要商议开春后出征的事,所以就没有去练兵,一直议到宫门要关了才出来。”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再问。
这些事情,原本也不是他该知道的。
他将她的披风放到一边挂好了,又返身回来,道:“菜是酉初从厨房送来的,轮流在耳房的小炉子上暖着,可能不十分热,但味道想必还不坏。”
赫连姝“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望着他,眼角带了两分笑,不说话。
他抿了抿唇,有些许不自在。
“你不动筷子,看我干什么?”
“好看。”
“你……”
崔冉让她说得,既无奈,且好笑,只偏开脸假作不理她。
“你要是愿意看,就看吧。我瞧着你该是不饿,那一会儿看饱了,就早些回去吧。”
说得赫连姝伸手来掐他脸,“本王看你是脾气见长了,现在连饭都敢不让人吃。你说,是不是本王给你惯得?”
他咬着嘴唇,强忍着笑躲闪。
闹完了,才听她道:“本王是忽然觉得,你现在竟然也有个做人夫郎的样子了,看来小白眼狼养久了,还是能养熟的,是不是?”
他懒得理她的取笑,只替她夹了一筷子菜,道:“礼仪都说食不言,你倒是没有停的时候。”
身边的人哈哈笑了两声,也不与他计较,像是让他堵了嘴还颇为受用的模样。
他坐在她边上,忽地就生出几分歉疚来。
他以为,他与她已经十分熟悉了,对她的性子和为人,多少也摸透了。他白日里到底为什么,因为那尔慕的几句话,就对她生疑呢。
“你干什么?”身边人突然问,“不吃饭愣着干嘛?”
他回了神,与她对视着,就忽地觉得很对不起她。
虽然她从不知道他今日里对她生过气。
“我……”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诚实地放下了筷子,“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我妹妹她们,是不是被移到城北的平房里去关押了?”
赫连姝正要去端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是。”
“哦,这样。”
他垂下目光,陡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想象当中,应当是他一开口问,她就会将此间关节与变故,都有条不紊地说给他听。反正这本就是她答应了他的事情,也不涉及什么秘密,没有不方便让他知道的。
他只想听她说,是大可汗疑心很重,拿住了沈尚书与人通信这一个疑点,哪怕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也要将人从严查办。是赫连姝她从中周旋,替她们换来了这个暂时关押的结果。
只要她这样说,他心里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他也不会再替她添难题,要她强行将她们即刻救出来。
只要性命无虞,别的就都可以从长计议。
但是赫连姝她,竟不说话。
他踌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知道你近来忙得很,并不是想多问,让你烦心。我只是想,你在此间一定费了很多辛苦,我……”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话陡然被人截断,且语气冷淡,令他蓦地怔了一下,竟没回过神来。
“什么?”
“本王问你,你们的皇太女被关押起来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在她陡然转冷的目光里,崔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陌生感。
不,或许也不是陌生,只是久违的害怕。
曾经在被押解北上的路途中,他是见惯了赫连姝这副模样的,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锐利冷酷的人。那时候,他甚至无须她开口,只要见了她这样的眼神,就知道小心行事了。
只是,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的这副面孔了。
自从将他带回王府后,她待他一直都好,宽容和气,多加照拂。以至于他几乎已经忘了,她原本是这样令人畏惧的一个性子。此刻再见,才忽然觉得分外怕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