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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儿瞧着,也很担心他给闷出毛病来。
“公子,今日天气还好。”他道,“要不然, 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吧。”
崔冉却只摇摇头。
“前几日下的雪还没化,出门也不好走,又要让府上安排车马婢女,做什么去添那些麻烦呢。再说了,冬天里阳气轻,街上走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万一再给撞上了,可怎么好。”
他这话,显然就是有所指了。
惹得鹦哥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公子如今说话,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笑罢了,又望着他,似乎感叹的模样。
“你在殿下身边,脾性当真改了许多,你从前可不是这样一个性子。这就对了,我只盼着你和殿下长长久久地好下去,我看着都安心呢。”
他脸上绷不住,偏开视线去,低声道:“年纪不大,怎么就你操心的事最多。”
听得对面越发要取笑。
“都这样久了,公子还害羞呢。”
“你哪里瞧见了?”他拿手背贴了贴脸上热意,假意嗔道,“你整天说不了三两句话就提她,依我看,就该把你送到她身边去服侍,将这些话都朝着她说。”
然而鹦哥儿却是个向来不怕他的,且口齿比他还伶俐。
“公子你可别说,这些话让殿下听见了,没准还十分受用呢。”他笑嘻嘻道,“再说了,你也就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心里可不知道怎么惦记殿下呢。也不知道这几日里,是谁每顿饭都要备她喜欢的菜色。”
他无法辩,只能偏开脸去,低低道了一句:“我是说不过你。”
但说罢了,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阵子,赫连姝眼看着是越发的忙碌了。在王府里的时候不多且不说,即便是回来了,也还有许多时候要耗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处理公务。
他也不很明白,瞧她从前的言语做派,对政事向来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她宁愿在王府里当一个悠闲亲王,应该不是作假。她的母亲大可汗,却为什么非要将那么多事加在她的肩上。
看着她回府时脸色一天比一天沉,既严肃且疲惫,他也只能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不论她是否回来用饭,总是吩咐厨房备着合她胃口的菜色,日日换花样。若是见了面,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和她使小性子,只一味轻言软语,顺着她的心意,以期她留在府里的时候能轻松几分。
他的用心,还有此刻的惆怅,也都让鹦哥儿看在眼里。只是领会出来的意思,并不是那么的准确。
“公子,”他细声道,“我知道,殿下近来不大待在府里,你心里冷清得很。但是你且宽心,殿下她心里别提多疼你了,等她忙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崔冉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她近来忙的是什么?”
“这……”
鹦哥儿终究是机缘巧合,被他带在身边的,并非从小在规矩森严的地方伺候。他又一向性子好,从不申斥他,倒养得他仍是快人快语,胆子颇大,回话时也不避忌。
“我仿佛听说过几句,是预备攻打西齐的事,是不是?”
他抿了抿嘴,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崔冉。
崔冉的唇边就浮上了一丝苦笑,“不错。”
鹦哥儿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几眼,才道:“公子,你是因为这件事,心里才不痛快吗?”
他也不遮掩,点了点头,就是承认了。
虽然他如今已经心甘情愿地,做了赫连姝身边的人,早已不抱什么光复故国的念头,对陈国曾经的皇太女,也只剩下血脉亲情的关照。
但他终究,还是经历过国破家亡的人。
不说京城被攻破时候的哭声震天,尸骨遍野,单说是他们这些被俘的男子,一路北上期间的惨状,如今想起来,也仍然历历在目,令人悲戚。
而西边的齐国,国力并不雄厚,在北凉人的马蹄下,也多半是羊入虎口而已。
他是不恨赫连姝了,也明白大可汗抱着一统天下的野心,早已等待了数十年,她身为皇女,只能忠实地为她的国度和母亲效劳,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他对这样的残暴征伐,仍然不能苟同。
他不忍心看到另一个国度和它的子民,经历他所经受过的痛苦。尽管,这仿佛是前路上注定的结局,无法避免。
于是,他心底里仅存的奢望就只是,至少领兵出征的,不要是她。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枕边人,刀上染上太多的鲜血。
虽然他同时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极天真,极不可实现。
“公子,”身边的鹦哥儿轻声道,像是小心斟酌着,“这些朝堂上的大事,不是咱们男儿家能管得了的,你还是别往心里装,只管和殿下和和美美的就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