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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脸上也不免还有些烫。
赫连姝瞟他一眼,也不知是因为他有伤在身,不与他计较,还是听他方才这话说得软,有几分受用,她并未因他拂了她的好意而动气,只低低哼了一声。
“行,你不识好歹,就自己熬着。”她道,“不是本王吓唬你,要是过几日没见好,伤口恶化起来,在我们军营里,就得用烧酒擦洗干净了,再重新上药。”
她拿眼角斜着他,“要真到那时候,哭也没用。”
崔冉心里知道,她是有意恐吓他,多过于较真,但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仍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怕,连带着伤处也隐约作痛,身子忍不住颤了一颤。
她这才好像是高兴了,脸上露了两分笑。
忽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抛到他的被面上,“喏,给你的。”
崔冉愣了愣,才看清是一个布包,和一个羊皮囊,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疑惑,见对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才动手慢慢地把布包解了。
里面是一小堆肉干。
相较于路途中见过的,拳头般大小,需要用刀劈开的肉干,眼前的已经可以称之为秀气了,都被切成小条,每一条不过手指般长短粗细,像是个容易入口的模样。
但本质上,仍是一脉相承,如同枯树枝般干硬,放上一年半载也不会坏的。
他微微发怔,小声问:“给我的?”
赫连姝扬着唇角,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那个羊皮囊上。
虽然没有言语,他却恍惚从当中看出了几分得意,夹杂着期待。
他眨眨眼,没有作声,顺着她的意思打开,送到嘴边,立刻就闻见了一股奶味。像是有些香甜,底下却还藏着淡淡的腥气。
他没好意思拂她的意,小心地尝了一口。
味道很浓,虽然称不上难以入口,但与他从前在宫中吃过的酥山、糖蒸酥酪一类,显然有很大的不同。
他虽是咽了下去,眉头却忍不住微皱了皱。
赫连姝见状,便道:“这么吃不惯?”
崔冉早些时候,已经同鹦哥儿保证过了,既然如今到了王府上,往后便不会再违逆她,不论什么情形之下,都会顺着她的意思,以期保全性命。
但此刻见她难得这般,不躁也不怒的,却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大约是见他身上有伤,出于对弱者的怜悯,她今天格外地有耐心,使得他的心性也放松了不少。
“嗯。”他点点头,应答如流。
眼前的人就撇了撇嘴,“白费了本王让人找来的好牛奶。”
话里话外,都有些嫌他不识好歹的模样,口气却并不怎么凶横。
崔冉将这话品了品,不由得有几分诧异,“你特意让人找来的?”
这人就轻哼了一声,转开头去不看他,也不正面答他的话。
“你不是嫌羊奶膻味儿大,喝不下去吗,这会儿换了牛奶,也不愿意喝。”她闷声闷气的,“就没比你矫情的。”
他静默了片刻,声音低低的,“多谢你。”
她只嗤之以鼻。
“少来没用的,”她道,“不喝就还来,本王可没求着你。”
说着,就从他手中将羊皮囊夺回去。
他看着她手脚粗重,将木塞重新塞紧,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轻声问:“你是不是瞧我身上有伤,才……”
话到一半,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说。
“才为我做这些”,显得很拿自己当一回事,即便说了出来,也是让她耻笑。“才对我这样好”,就更不行。
他没有说下去,面前的人却可疑地干咳了两声,将羊皮囊往一旁小几上重重一放。
“怎么这么多话。”
崔冉望着她紧绷得有些刻意的侧脸,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眉眼微微弯了一下。
“在我们陈国,生病的时候要吃软和的食物。”他缓缓道,“例如汤羹,或是粥,才好下咽。”
赫连姝瞥了他一眼,眼白比瞳仁露得多。
“就你们那点汤汤水水的,能比肉和奶养身体?”她斥道,“在军营里,连黄毛未褪的丫头都知道,受了伤就该多吃这些,才有力气长得好。到你们陈国人那里,规矩就变了。”
他看了看她,默不作声。
就听她嫌弃道:“一天天的,就数你们麻烦。”
他原本也是随口说的,并无意和她较真这个,便转开了话头,去问更要紧的事。
“对了,”他道,“你可知道,我哥哥他如今去了哪里?”
今日金殿之上,但凡是面见过大可汗的男子,皆会被分派去处,赏赐给各个王侯贵族,有功之臣。
崔宜是正经的陈国皇子,即便是成过婚,生养过的,终究是年纪还轻,且生得又貌美,他猜想,多半是落入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大贵族手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