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哭了,嗯?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给我哭,听到没有!
姜书杳没有哭,仍是看着他。
元忡笑得狰狞,不再满足那点剂量,开始拿瓶口对着女孩的嘴往里灌。
裴衍有暴躁症对吧,那晚陆沉只碰了你一下就被他断了根手指,要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你在他面前死去,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
他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然后我死了,他也去坐牢,这个结局很完美。
听,他们来了。
男人完全丧失了理智,癫狂地大笑,笑到面部扭曲发紫。
姜书杳被他死死扼住下颌,铺天盖地的药粉倒进她的嘴里,顺着喉咙一点点的入腹,不比用刀割肉的撕裂,却难受到快要窒息。
终于,在工厂厚重的铁门轰然爆破后,一切都结束了。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抹熟悉而挺拔的身影,背着光大步朝这边跑来。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猩红一片。
意识渐渐消散,陷入黑暗的那刻,她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有很多声音,救护车,裴衍颤抖的呼喊,密密麻麻的脚步,还夹杂着母亲的哭腔。
来了好多人。
他们应该都急坏了。
姜书杳很想睁开眼,告诉身边的人,她没事。
可是,那股困意越来越强,强到她已经无法再靠意志力坚持下去。
对不起,阿衍。
我害你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要失去自己的未婚妻。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好好爱你。
杳杳!
裴衍紧紧抱着女孩,撕心裂肺。
朱韵生平见惯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穿着手术服,在急诊室里抢救自己的亲生女儿。
全过程,朱韵的手都是颤抖的,别人尊称她一声朱主任,视她如科室的主心骨,生命面前如何强大的存在。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朱主任也不过是一位害怕失去女儿的平凡母亲罢了。
急诊室的灯亮了整整三小时。
虽然大量的安眠药粉末已进入到胃部,好在抢救及时,并没有对姜书杳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损伤。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神经系统有没有受到影响。
姜书杳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天,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朱韵特意请来神经科的专家,对方给出的结论是,如果五天后还不能醒的话,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希望。
这个消息,无疑让本就悲痛的两个家庭雪上加霜。
姜庭松几天几夜不肯合眼,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病房外,一头黑发,几乎一夜间白了大片。
朱韵心疼丈夫,更心疼静静坐在病床边不吃不喝的裴衍。
那个伤害杳杳的混血男人,在营救队破门而入的时候,就吞了氰化钾。
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元忡被抢救了过来,而她的女儿却至今昏迷不醒。
如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朱韵想,当时她一定不会拦着裴衍将那畜生一刀砍死。
可悲的是,这几十年里,她用双手将一条条生命从死神手里抢过来,唯独救不回自己的女儿。
真的不公平。
朱韵靠在走廊里,背对着丈夫,失声痛哭。
第272章 病魔
今天是除夕,姜书杳昏睡的第三天。
凌晨十二点,窗外爆竹连天,孩童们放着烟花迎接新年,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有华仁医院的病房里,静谧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新年的钟声敲响,裴衍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地看她。
头顶柔和的灯光落下来,衬得女孩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苍白。专家说再等几天,排除药物的因素,也可能是病人潜意识不愿意醒过来。
他听过那段录音,内容很长。
每听一次,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窒息。
元忡属于重刑要犯,两小时前各项指标已恢复正常,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早就会被监管人员送上法庭。
而他的公主至今躺在这里,无声无息,不会哭不会闹,也不会再红着脸跟他撒娇。
裴衍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眉眼,眸底无尽的温情:杳杳,过年了,你算算,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几个春节?
他低声喃语:如果从你出生那年开始算,足足有二十三年。
相识二十三年,在一起五年。
不,这个时间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几年,而是一辈子。
裴衍俯身吻上女孩的额头,一滴眼泪漫出眼眶,落在她无力下垂的睫毛上。
杳杳,我只剩你了。
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找你。
床上的女孩安静又脆弱,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
热闹的冬夜,夜空绽放着绚烂烟花,粉饰了这世间一切暗淡污浊。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但他愿意为了他的公主,展现出人性最宽容的一面。
可总有人要逼他。
裴衍闭上眼,埋头抵在女孩冰冷纤柔的手背上,一寸寸地亲吻。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窗外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爆竹声渐小,夜空归于寂静。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已是漆黑一片,温柔褪去,像夜色一样安静,却没有丝毫感情。
悠长的铃声划破空气,提醒他时间到了。
裴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椅子上缓慢站起来。
他微微俯下身,替她盖好被子,转身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不敢再看床上人一眼。
吱呀一声,病房门打开。
那扇白色的木门合上后,整个屋子,彻底陷入安静。
安宁的夜晚,窗外似乎飘起了雪花,这是蓉城第一个下雪的除夕夜,注定了不同寻常。
风雪悄无声息地拍打在透明玻璃上,床上少女下垂的睫毛轻颤,那点湿意,一点点渗入她的眼眶。
姜书杳知道自己还睡着,她能够隐约感受到裴衍亲吻她时温热的气息。
是他身上最熟悉的味道,让人心安,眷念,可慢慢地,那股气息却逐渐从她身边抽离消失。
她甚至可以感知他离开时孤冷的背影。
姜书杳努力地伸出手去,着急的想要拉住他,但他什么也听不见,没有回头,沉缓的脚步声一下下落在走廊里,最后淹没进那片浓浓的黑暗。
他要去哪儿。
她跌跌跌撞撞地跟上去,两边是一扇扇的房门,姜书杳挨个地推开,嘴里喊着裴衍的名字。
那些屋子漆黑一片,空洞的令她害怕。
她没有退缩,脑子里回荡着无数个声音,她一定要找到他。
不知找了多久,就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亮起了一束灯光。
姜书杳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最后的力气跑过去。
那段路不长,她却无论怎样努力都抵达不了终点。
她急得快哭了,再一次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大雪肆虐,尽头的光束越来越亮,刺得她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直到远处的钟声敲响,光束骤然暗淡,她怔怔地抬眼。
画面一转,泪眼模糊中,她看到裴衍双眸猩红,紧紧掐住元忡的脖子,手里高举着利刃,刺进那男人的心脏。
寂静的长夜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开了裂缝。
她惊恐地哭喊。
裴衍不要!
姜书杳猛然睁开眼,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苍白的指尖微动,迟缓地抬起手去触碰脸颊,那里早已泪流满面。
心跳加速,床头的心率监护仪发出一阵滴滴警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