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握在鼠标上的手松开,慢慢直起身体,懒洋洋的问:真要看?
下面嘁了几声。
卖什么关子,赶紧的啊。
蒋老头倒没催促,眼角旁边的褶皱明显加深了很多。
F12快捷运行。
投影仪的程序界面,迅速由漫无边际的黑色背景代替。
1.5秒钟以后,屏幕逐渐有了变化。
无数个英文字符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仿若悬浮在宇宙空间的颗粒尘埃,由远及近慢慢地分散聚拢。
下面很多人近视,看不清那团蚂蚁大小的英文字母是什么,不过就这吊炸天的动画效果,着实让一群刚入门不久的菜鸟们,发出阵阵惊悚。
日哦,就一道基础题搞得这么炫酷。
操,这玩意儿C能实现?
比起众人丰富的内心世界,江序白手上动作显得尤为眼花缭乱,翻书,上网查找资料,打开备忘录噼里啪啦的做记录,眼睛里跳跃的光彩,恨不得把电脑屏幕给一口吞了。
动画持续十秒,密密麻麻的字符开始按规矩排列站好,慢慢形成一串疑似人名的拼音组合。
大家正看得起劲,投影仪突然刷地一下黑屏。
出乎意料,底下居然没什么反应。
除了姜书杳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在座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因为他们敢笃定,后面还有大招。
然而。
几秒后,讲台上传来某人无辜又欠抽的懒笑:不好意思啊,没电了。
.......一万个草泥马飘过.......
何舒苗暗含八卦的声音响在耳边:杳杳,刚刚那串拼音我没看清,是你吧?
姜书杳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也没看清,大概不是。
裴衍没暗恋过你,难道之前是你追得他?
室友的逻辑常常剑走偏锋,让人猝不及防。
她凝眉沉思了片刻,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表面是他追得我,实际是我追得他。
程序演示完毕,课代表回到座位,蒋老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
何舒苗干巴巴地偏过头去,问旁边方唯:杳杳的话,你听懂了吗?
方唯耸耸肩:意思很明显嘛。
明显?
两情相悦呗。
哦。
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
曾经的裴衍,并不幸福。
从今以后,她会把欠他的幸福,一点点地,百倍弥补给他。
课代表那长串鬼迷日眼的程序,大家终究无福消受。
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想方设法地复制研究。
至于裴衍本人,面对上门者统统只回复相同的内容:想要代码,找我对象要去。
姜书杳每每听到这句话,好想一巴掌拍死那家伙。
面对一双双对知识充满渴求的目光,作为学习委员,她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效仿江序白那样,回寝室后马不停蹄地翻书查资料,前后折腾三个小时,经过几十次测试,总算在周五放假前将裴衍的代码成功还原出来。
姜书杳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呼出口气。
运行
十秒的动画效果后,屏幕中央姜书杳三个中文字慢慢凝聚在一起。
寝室安静异常。
冬日黄昏,斜阳余晖落到阳台外,在洗漱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她疲惫的目光静静定格在那三个字上。
不自觉地笑了。
......
周六,艺术厅那边,新鲜出炉十几幅优秀作品展。
姜书杳的画也在其列。
对于那位每周只露一面的选修生,美术系不少人对她充满了好奇。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理工女,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她在艺术上如此惊人的天赋。
上次美术考试,导师给出的主题是生命之美。
清一色的人文大自然风景中,一幅背影图,打破思维禁锢,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长长的走廊,那幅《黎明》在导师的授意下,挂在整个展厅最中央的位置。
对于美术系大多数人来讲,那里称作C位。
画布背景极为简单,一道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背影,行走在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中,脚下布满荆棘,依旧毫无畏惧地迎向未知的生命尽头。
作品下方印着一枚小小私章,姜书杳。
此刻,无数人围观在《黎明》前。
楼梯转角处,裴衍漫不经心摩挲着裤兜里的烟盒,冲姜书杳偏了偏头,不过去?
她保持同样的姿势,靠在对面的楼梯扶手上,目光落向他揣在兜里的手,微不可察扯了扯唇角。
再等等。
等什么。
姜书杳收回视线,闲淡的道:给你一支烟的时间。
......
裴衍忍不住笑出声。
俯身靠近,侧过头在她脸颊处亲了一下,公主善解人意,有出息。
她默默看他。
某人若无其事地转身,点着烟迈下了台阶。
墙上的禁烟标志,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混蛋,有监控啊。
第186章 为了虏获一个人的心
一支烟,短短几分钟。
姜书杳没打算等裴衍过来,独自沿着安静的长廊,领略两边形形色色的作品。
每一幅她都会停留,甚至仔细研究,分析自己与专业美术生之间的差距。
当然,姜书杳并未察觉出那幅《黎明》已成为瞩目之星。
隐约间,听到前方人群发出唏嘘感慨。
真的好有意境。
是啊,看一眼就能被深深吸入进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画里的人是写实还是虚构。
应该虚构的吧,之前疫情严重,身边发生了好多感人的事,我猜她是想表达对医者的敬意。
医者......
姜书杳不知觉顿住步子,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窗户。
站在艺术楼顶层朝远处眺望,蓉城的天空,比从前身处云中操场仰头看到的更近更蓝。
思绪回到八月初,那个盛夏夜晚。
母亲从医院值班回来,她正合上画室的门,准备回房睡觉。
一如既往的,老姜端了夜宵上桌,问她要不要再吃点。
姜书杳总是摇头,即便可能真的有点饿,想到要和母亲同桌独处,内心便会潜意识的排斥。
明明说好已经释怀,母女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那般固执。
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父母卧室里的台灯还亮着,她未做多想,以为是老姜在赶工程项目。
第二天问及的时候,父亲却告知她,其实是母亲昨晚为了重写一份病历,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重写干妈的病历。
推翻原本已存入医院档案室的那份,重新修改。
老姜当时难以言喻的神情,姜书杳至今回想,仍觉得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