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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的咳嗽好些了,他跟梁焕云商量后选择了一家媒体接受采访,有些话还是需要他自己说出口。
当然,是视频采访。
为了不让谭家人看出来是在医院,梁焕云直接让人重新布置了一个小休息室出来,用对方发小的话来说就是把这儿当自家医院,随便折腾,大家会全力配合,梁焕云却扯起别的,反驳说压根儿不想在这里有什么固定的VIP房间。
他知道自家大佬在说什么,但知道归知道,他能回应什么?
就他这身体情况能再活个两年都是赚。
视频采访时梁焕云坐在他斜对面,正对面的位置是架好的手机,开始前他看了眼大佬,让对方安心,就十分钟的小采访,没问题。
梁焕云注视着季央,并不是担心对方搞不定采访,而是担心眼前人的心理状态。
一定程度上来说把这些事情抖露出来,面对公众去诉说,何尝不是二次伤害,但季央坚持,他拦不住。
往好处想想,这样的倾诉无异于是剖开了陈年的伤口,把脓挤出来,剔除了腐肉,疼了多年的伤口才能真的慢慢愈合。
那边的媒体人早得了梁焕云的叮嘱,没有多逼逼叨,简单打过招呼后直奔主题,问道:“林女士已经起诉离婚,季总后续会考虑跟母亲一起生活吗?”
季央没多思索,回道:“不会,他们俩我谁都不认,我不打算原谅季博平,也没想跟林欣彤再来往,他们俩都不无辜,我为什么要原谅?”
“不原谅父亲大家都能理解,为什么不愿意和母亲来往呢?是否跟之前林女士说的‘那件事’有关?”
听到这个问题,季央没有马上回答。
那件事当然是交换孩子的事,只是他没打算把这件事抖露出来,挺没必要的,他又不会真的回谭家,说出来干什么?
只是这件事不说,他依然有不原谅林欣彤的理由。
他跟梁焕云对视一眼,随后看向镜头,道:“林欣彤当然是家暴的受害者,但对我来说她一样是加害者,这么多年,从我能护着她开始……就一直尽力保护她,但她做了什么?
“在这次之前,她只保持了沉默。
“有能力而不作为,她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了吗?我不后悔过去做的事情,但没办法原谅她的自私和懦弱,二十多年了,她真的没有一点机会摆脱这一切吗?她只是不敢,不舍得拿自己去拼一把。”
他这些话说得并不轻,甚至会招致不少骂声,但他不在乎。
林欣彤没想过自救,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期望他能带着对方出国,走不了又继续隐忍。
如果不是被逼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林欣彤还是会沉默下去,可什么都不做就没事了?不做不错才是真的错,季博平的可恶在表面上,会让人疼,林欣彤呢?
对方带来的疼在晦涩的阴暗处。
是无声的绝望。
那边的媒体人显然有些意外季央的说法,但没有反驳什么,反倒表达了理解,“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身在其中才有更真切的感受,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季总还能有现在的成就——未央科技在业界内风评很好、大有前景,确实不容易。”
季央神情淡漠,道:“没什么容不容易的,比我难的人多了,用不着同情我,我现在很好。”
梁焕云半天没说话,听到这儿接茬道:“以后会更好。”
季央垂下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轻轻应了声。
是吧。
以后会更好的。
十分钟的采访很快结束,等关掉视频后他轻轻咳了声,压抑的疲倦慢慢攀上面容。
梁焕云坐到季央身边,将主动靠过来的人揽在怀里,低声安慰道:“舆论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你安心休息。”
季央闷闷地应了声,自从上次吵吵完,他没再说什么不在乎之类的话了。
梁焕云介意,那交给对方处理就好,理解和接受身边人的好意一样很重要,他看重对方,就愿意去配合。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梁焕云不是感觉不出来季央的消极,但没关系,能配合就是进步,八百米不是两步跑完的,慢慢来嘛。
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在医院陪季央时也没耽误处理各种事情,好说歹说把人压在医院待了一周,直到肺炎基本上好全才答应出院。
另外,比起医院里的风平浪静,网上的舆论可谓是腥风血雨。
季博平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名声不说稀烂也差不多了,圈外人围绕着家暴这点骂得狠,被蒙蔽了的圈内人一样唾弃这个戴着假面的伪君子,季家公司的股价只能说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林欣彤呢。
网友对家暴的受害者同情居多,其他的声音很杂,有谴责季央不理解母亲的,有说这个母亲确实当得不称职的。
而对季央一样有不同的声音,有赞成跟父母切割的,也有说对母亲太狠心的,议论归议论,大体上是理解和体谅居多,而且并不否认才华和能力。
总体而言符合实际情况。
季央清楚舆论走向,明白梁焕云和谭琪璋做了些引导,他一一表达了感谢,差不多就行。
他在剧组那些天确实累了,这次生病阴差阳错地好好休息了一周多,等他出院的时候舆论已经稍微平和了些。
乱七八糟的热搜层出不穷,不会只盯着他们的。
但是,季博平的苦才刚开始。
出院后他自然是把主要精力放回了公司,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工作时间稍微一长就总是觉得累,还是需要休养。
应付完郑贺今的关切,他叮嘱对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少掺和他的私事儿,最后说着说着都快吵起来了。
把人安抚几句送出去,他舒了口气,就算是朋友,他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交新的了,如果真是其他……
更没可能。
他把接下来两天的工作稍微整理了下,琢磨着能早点下班,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他都学会翘班了。
他心情还不错,早些回去了,让后勤给他安排车就行,不用梁焕云跟着他早退。
只是他刚站起身要走,就收到了季博平发来的消息,道歉、求和、要见面,他略微想了下,答应了。
他这么恶劣的人,怎么能错过仇人输到惨兮兮求饶的狼狈样子。
要是不看,复仇的乐趣就少了。
约好了见面地点,他给梁焕云发了消息,没想瞒着,等跟季博平见完面正好对方也下班了,顺路能接上他一起回家。
往茶座去的路上,他闭着眼靠在后座,心底里很清楚自己对“金主”的依赖。
见了季博平之后,可能会出一口气,会畅快些,但不代表心情能有多好,他想尽早见到梁焕云,在属于他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介意放纵自己的这点喜欢。
人生苦短,才要及时行乐。
他走进包间时季博平已经等着了,状态是眼见的焦灼,想来最近被打击得不轻。
他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没接对方主动倒的茶,自顾自倒了杯水,慢慢抿了一口才悠哉开口道:“我不喝茶不喝咖啡,胃受不了,而且现在喝了晚上肯定要失眠,我的好父亲,这么多年了,您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季央话里的冷淡、揶揄和嘲讽很明显,季博平听着臊得慌,想翻脸、想训斥,但一想到眼下的局势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他尽可能压抑着躁怒,道:“以前爸对你确实关心不够,我现在知道错了,只要你给我机会,以后我一定改。”
季央冷嘲地笑了声,并不买账,“我没这个机会给你,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有弥补的机会,季博平——
“跟我打感情牌没用,有话直说吧,别浪费时间了,一会儿梁总要过来,你要是愿意面对他就尽管拖延。”
季博平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