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都是最差劲的模样时,陈真真反而释怀了,他发现难受的事其实是,元其修某种程度上来说,失联了。
电话不接,微信拉黑,有共同交集的其他人也不愿意透露元其修的消息。
就像陈真真跟他说分手时想要的那样,不打破原有生活。
他赠送了陈真真受害者身份,退出陈真真的生活,用消失履行了那句反正你也说清楚了,以后我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剩下陈真真在狼藉的旧世界里,独自等着尘嚣静下,在紧绷的心弦上默默挣扎。
他反复意识到,都是自己的错,在他揽下所有罪责的时候,自己居然默不作声。我这么懦弱,他寒心也是应该的。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个多月前的摔断腿的李总家属,打了投诉电话及全国消保热线,说X银行客户经理陈真真违背职业道德,伙同外部律师跨界狼狈为奸,以欺骗恫吓等手段,迫使受害者丧失了应有的追偿权。
李总家属看了综艺节目才发觉,她请的律师有问题,和银行的一伙的。
这种事涉及到声誉风险,必须要彻查。
陈真真第一时间被停岗,撤销了所有评优评先的资格。
这些工作上的破事陈真真已经麻木了。
自责许久的他,不敢多联系元其修的他,忽然庆幸终于有借口必须要找到元其修这位当事人,跟他一起共同面对了。
可,元其修是真的失联了。
过了这些天,陈真真才发现,他虽然心里嘴里都说过分开不再见,但他心里却没想过元其修真的会彻底消失。
他以为元其修应该会一直一直对他耍赖、耍流氓、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说好多好多无理的话,帮他驱散掉这些阻碍,给他并肩的力量。
但元其修忽然放手了,陈真真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手。
没有经历恋爱的人后知后觉:原来,我敢吵吵闹闹所凭恃的,就是笃定你不会走。
好吧,这么个大投诉事件,无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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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能荡平一切风波,工作和生活最终都在一地鸡毛中继续向前。
而爱而不得的遗憾,和懦弱逃避的愧意,却不会被时间冲淡。它们会在任何不经意间,从回忆里冲出来,在内心戏的舞台上冲锋厮杀,将自己痛骂。
愧意总是和悔意相伴相生。陈真真常常设想,如果勇敢一点会怎样?
父母究竟会受多大伤?工作丢了又怎样?
这些当时生怕弄丢的旧物都是旧样,他还是不快乐,那那些夜晚如果跟元其修发生些什么,会更快乐吗?
就算不见得更快乐,可至少不会平白送我也喜欢的他,这样一场毫无回忆的伤感。
真正传播闲言碎语的人,反而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这些无关紧要却伤害你的人,不会在意伤你有多深。
苦痛经历会教会你,不必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
因为,别人的眼光再怎么异样,那也终究是别人,看多了看久了习惯了,只会无感。
况且,又有谁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非议会平息,底线会被刷低,世界比想象的包容,又比想象的冷漠,自己也比想象的能适应,能不在意。
想道歉,想挽回。
他,电话打不通、微信变成消息验证。
陈真真发现自己,真是好想他。
想他的时候,只能去看综艺,在综艺节目组找到他的细微表情,不断解读。
陈真真还去了早就过气的超话中成为粉丝,磕这对冷门cp。
在睡不着的晚上陈真真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很古早的留言方式。他发了一条短信息:怪我懦弱,不配拥有你。
居然有人回复:没错。
这么臭屁,这么得理不饶人。陈真真有点激动,拨号过去,依旧一直占线。
再发短信:你在哪里。
至天亮,都没人回。
陈真真又连续发过去好多条信息,依旧是杳无音讯,没人回。
那句没错就像凭空出现的幽灵,就像五月中旬到八月中旬这三个月,元其修突然出现在生活中又消失。
回头再看,都不敢确定,这场经历是不是真的。
第24章 我准备反追他了
想通了,爱恨情仇是自己的事情,喜怒哀乐也只有自己能感受。
做错了事,就该去挽回。
陈真真去找了陆漫漫。陆漫漫说,元其修没在s市,在外地养病。
他有心里障碍和外向孤独症,必须要好好治疗了。
*
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住在路桥建设所的职工宿舍里,工人父母每天都摔锅砸碗闹离婚。
母亲陆女士是个清醒独立的悲观主义者,而父亲元先生却是个活在当下的乐天梦想主义。
她在为生活开支不安,他却带不回物质基础。
然后,他们性格不合,他们经常吵架。
父亲每天在外面遇到谁都能聊上几句,回到家里却经常被嫌弃得一无是处。
父亲在家,就不像对外看起来那么乐呵了,而是变得或无力,或被逼得回予一腔怒火。
老婆吵不赢,女儿会躲起来~
剩下小小儿子性格内向又不太会说话,像个不会躲的小傻瓜,只能常常听着炮火,睁大着眼睛,被卷进争执的漩涡里。
他们路桥建设所里,有一对市局过来设计立交桥的工程师夫妻,带着儿子暂住在龙凤胎姐弟家隔壁。
终于有一天,女工程师听不下去隔壁父亲吼儿子,敲开邻居的门,挺身而出将小男孩护在怀里,并对姐弟说,如果下次爸妈吵架没地方去,就来我家里。
我家里还有个小弟弟,你们一起玩,一起吃饭。
别怕,有阿姨护着你们。
小弟弟只有两岁多,是唯一不嫌弃他笨的人,每天跟着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等我,哥哥教我,哥哥带我
哥哥,哥哥
离婚时,女儿跟着妈妈搬离,儿子跟着爸爸,爸爸把儿子送回了爷爷奶奶家。
虽然母亲会给钱,会偶尔看望他,但小男孩仍在极度缺爱与沟通的环境里,长到了十一岁父亲把他接到了身边,说有条件了,市里的中学教育质量好。
男孩不知道怎么和父亲沟通,一边被嫌弃,一边模仿父亲的乐天,渐渐变成一个能说会道外向的人。
但天生的不自信,并没有随着长大而消失,他一边自卑一边开朗,只是在颇为好看的外形掩护下,整个人在学校变得被人欣赏,被人喜欢。
又在颇为好看的外形保护下,自顾自讲究吃穿打扮,包装得孤傲起来。
每天装腔作势,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但他还是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又不自信的外向孤独症患者。
发病,治病,发病,治病。
很矛盾,他有周旋社交的能力,却没有与人交心做朋友的能力。
他想当个律师。因为世俗与道德都是处在黑白灰混沌中,没有边界,但法律法规的每一个字背后,都非黑即白,有宪法在有凭有据的撑腰。让他觉得安全。
人是复杂的动物,不会像法律条款那样,拥有斟字酌句清晰的底线。
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无法轻易付出自己,因为不轻易信任别人,成年后他依然不能与旁人有超越礼貌的来往。
他只信任自己,所以他对所有人都很疏离,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打算就这样,自己陪着自己,活到哪天算哪天。
直到遇到一张脸,长得像那个阿姨。
吸引,错乱,平息,解开误会,重逢,再惊涛骇浪地错乱。
连性别都不在意地,想要得到这个人。然后,在陆灵珠女士的调查研究中发现,那个人的母亲,就是那个阿姨。
路漫漫毕竟习惯了言简意赅,说起弟弟的成长经历,也是毫无情绪波澜,那么三言两语。
路漫漫拧开了一瓶水,递给陈真真,又自己开了一瓶。
我说我把你当弟弟,是真的当弟弟。
陈真真接过来,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女生给他拧开矿泉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