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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中年文士冷笑一声,“好大的气魄,怎么,这满堂读书人就你清醒?就你与众不同?其余人都是傻子,都是应声虫是吧?还是你就是德妃羽翼之下的一条忠犬,这才有这般狂悖离奇之言,罔顾事实之语?”
堂中众人也都望了过来,目光之中,嘲讽、讥笑、鄙夷、愤怒,满是不善。
“端叔,你还要考春闱,不要生事。”同窗小声劝道。
年轻人握着拳头,脖子上青筋隐现,“此事与春闱又有何干?难道这天地,这世间,连这等讨论都容不下?这文坛,这士林,只能有一种声音吗?”
“幼稚!”
“狂妄!”
“凭你也配说天地、文坛?”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国子监那个书呆子李知义嘛!你这等言语,我倒要跟你们祭酒好好说说!”
众人群起而攻之,年轻人也只能沉默。
他是斗士,但他不是傻子。
他势单力薄,只得涨红了脸,沉默坐着,孤独承受。
他的同窗连忙起身,朝着众人拱手,试图平息众怒。
众人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着。
就在这时,下方一声锣响。
一人大喊道:“涂山临西先生、晚林先生、空壁先生亲笔信,为感念德妃娘娘之仁厚恩德,及胶东郡王向学之心,遂一改旧愿,定于正月十八,于国子监举办迎春宴……招收嫡传弟子五人……届时,不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未及冠者皆可报名……亲笔信原文誊抄于此,诸位可观,有意者,来国子监报名!”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四人将一张誊抄的大白纸用浆糊贴在了国子监外的布告栏上。
那边话音刚落,生怕众人直接跑了的茶肆掌柜就充满经验地大喊道:“诸位莫慌!小的已命人誊抄,稍后便送达诸位桌前!”
但这时候,茶肆里的人却都懵了。
感念德妃娘娘仁厚恩德?
感念胶东郡王向学之心?
说好的深宫蠢妃恃宠而骄,文坛泰斗接连三个大逼斗呢?
说好的读书人扬眉吐气,傻皇子沦为笑柄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刚刚还拿着这个对一个年轻人一顿输出,骂得人家抬不起头,但现在,刚才骂得有多爽,现在脸就有多疼啊!
“端叔,你说的是对的!”
一个同窗激动开口,并且刻意提高了音量。
四周众人都不吭声了,看着眼前的茶盏和茶点。
年轻人却殊无喜色,慢慢地端起茶杯,缓慢仔细地将茶杯里的茶汤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从怀中掏出钱袋,缓慢而仔细地数出了四枚铜钱,放在桌上,看着几位同窗,“多谢诸位邀我出来,我还是回去温书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过场中,满场众人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他迈步,走出了茶肆,走回了国子监。
他要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回到圣贤的教诲前,对这个纷乱的士林文坛,没有丝毫的留恋。
等他走了,茶肆之中的声音才渐渐重起。
“其实,我也觉得,德妃娘娘连续三次遣使登门,不可谓不诚,每次都未仗势欺人,不可谓不仁,既诚且仁,先前士林之言有些太过了。”
“不错,明明是一桩虔心求学的美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说法,有些人的想法实在是搞不懂。”
“彼其娘之!先前就你们二人骂得最厉害,现在开始装好人了是吧!”
“这位兄台莫要血口喷人,我等只是被蛊惑了!”
“对!就是被你们蛊惑了!”
茶肆之中,喧嚣渐起,闹剧频出。
李知义的几个同窗对视一眼,心头竟也忽地生出一种鄙夷和无趣之感,这样的士林,这样的文坛,有什么好厮混的。
“要不我等也回去温书吧!”
“同去!同去!”
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无非就是扭转了心中对德妃,对胶东郡王的印象而已,但对于另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子侄年纪正合适的,则是立刻欢欣鼓舞了起来。
“犬子今年正好十五,天资聪颖,正想拜入名师门下,没想到如今竟有了这等机会!”
“我那堂侄如今也正十四,勤学好问,若能拜入涂山三杰门下,与那么多大儒高官们做师兄弟,这辈子就稳了啊!德妃娘娘干了件大好事啊!”
“尔等还没想到另一层,三位老先生如此言语,这胶东郡王肯定入门是稳了,届时同进之人,那就是皇子伴读啊!”
“嘶!有道理!这是给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条通天坦途啊!”
“不愧是德妃娘娘,原来她不仅想着胶东郡王,还想着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呢!”
“可不是么,据说德妃娘娘也是起于寒微,无怪乎能够多为我们着想,想起来当初在泗水州,据说她也做得十分不错,让那些嚷嚷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言官都无话可说。”
“哎,我先前还跟着那些无知之人嘲讽过她,我悔过。”
“我也是,今后再有谁在我面前说德妃娘娘坏话,我直接问候他全家!”
短短个把时辰,风向尽转!
德妃和胶东郡王,就从人人嘲讽的对象,变成了人人赞颂的存在。
这是涂山三杰在用自己大半生积累下来的名声背书,这是德妃娘娘一直的好口碑奠定的民意基础。
这也是夏景昀又一次为德妃一系力挽狂澜的结果。
……
江安侯府,一阵欢腾之后,卫远志等人已经离去,安心回去陪家人过年节去了。
夏景昀坐在堂中,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由嘟囔着,“这一天天的,我还看不看书,考不考春闱了!”
众人齐齐大笑,公孙敬壮起胆子调侃道:“公子要节制啊!”
夏景昀白了他一眼,冯秀云脸一红,苏元尚摇头一笑,一片轻松。
“大家都休息吧,晚上我还得忙别的去。”
夏景昀笑着站起,门房却在这时匆匆跑来,“公子,公孙先生,胶东郡王来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知道世界的奥秘吗
江安侯府门前,夏景昀领着众人齐齐站在门前。
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两个宫女随侍在马车旁,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护卫。
宫女掀开车帘,袁嬷嬷牵着小屁孩胶东郡王东方白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从马凳上走下,袁嬷嬷微笑看着正要行礼的夏景昀,伸手虚抬,“夏公子,诸位,不必多礼,咱们进府说吧。”
侯府门口人多眼杂,众人也没多说,一起进了府中,在正堂坐下。
小屁孩自然坐在了主位上,袁嬷嬷陪在一旁,看着左手第一位的夏景昀,“夏公子,娘娘知道此事定是你之功劳,便让奴婢带着胶东郡王亲自来向你致谢。”
说完袁嬷嬷看着小屁孩,“殿下。”
小屁孩装没听见,抬头望天。
袁嬷嬷神色一滞,脸色渐渐沉下,“殿下,奴婢回去可是要将你的一举一动禀告给娘娘。”
小屁孩小脸一垮,噘着嘴,跳下对他来说还尚有些高的椅子,走到夏景昀跟前,敷衍地欠了欠身,“谢谢。”
袁嬷嬷冷哼一声,“殿下!”
小屁孩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夏景昀笑了笑,“不必了。”
他看着袁嬷嬷,“我这个阿舅教育教育他,阿姊不会生气吧?”
袁嬷嬷喜笑颜开,全然没看小屁孩瞬间垮掉的脸色,“能得夏公子亲自指点,娘娘肯定欢喜之至啊!”
小屁孩见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要跑,被早有准备的夏景昀一把抓住,然后直接夹在胳膊下面,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救命啊!这儿有乱臣贼子,你们还不救驾!我回去要禀告父皇、禀告母妃,治你们的罪!”
站在门口的禁军将士们充耳不闻,跟石雕一样,傻子才去掺和呢!
冯秀云有些担心,“袁嬷嬷,不会有事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