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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室内的春意。
汉子站在门口,“主公,您找我?”
男人挥了挥手,两个侍女又一次错失良机,暗骂了一声不识时务的汉子,不甘离开。
“夏景昀那边不能等了,你尽快把你手上关于石定忠的罪证抛出去,记得要做得隐蔽些,通过公孙敬的渠道献出去吧,他比较傻,不容易察觉到问题。如果他还要争权夺利,这是个筹码,如果他已经归顺,这也可以立功。”
听完了主公的吩咐,汉子难得有些犹豫。
“主公,就这么牺牲一个六部尚书的把柄,会不会代价太大了些?”
男人摇了摇头,“夏景昀如果再给他成长的机会,未来绝对是比苏家那个老狐狸还要难对付的人,别说是一个,两个我都舍得。都是棋子而已,不要对棋子心怀怜悯。”
汉子点头,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开。
安静的房间中,男人沉默了片刻,坐到棋盘前,从棋罐里捻起一枚真正的温玉雕成的棋子,慢慢摆了起来。
……
中京城的天都是同一片天,但南城的天偏偏就是要黑得早一些。
少有灯火照明,天光一去便只如寂静荒城的景象,让夏景昀很难想象这是在天底下最繁华的中京。
拐上大街,眼前终于多了灯光。
夏景昀和陈富贵坐上了一直等在原地的马车,朝着东城缓缓行去。
靠着车厢,夏景昀忽然开口道:“陈大哥,家里来信了没?”
陈富贵笑了笑,“没呢,我刚托苏先生写了家信,给他们寄了回去,苏先生让公孙先生帮忙走驿路传递,可说是也得二十余日才能到。”
“想他们吗?”
“要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但跟着公子,见识这么多事,肯定比在家里种地的好。”
“再过上一年半载,等我们站稳脚跟了,就把家眷都接过来吧,中京城毕竟要繁华得多,我真是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旁,我也很难再找到像你这样信得过的人了。”
陈富贵毫不犹豫,“那就多谢公子了。”
夏景昀摆了摆手,“回头你多提醒一下我,让我记得天底下还有很多穷人,别在这天京城的权贵堆里待久了,就以为天下都是这样了。”
“好!”
这时候,陈富贵还并不是很理解夏景昀这句话的意思。
但半个时辰之后,当他站在夏景昀的身后,来到了如今将作监少监张大志的府上,听着二人的交谈,他都忍不住要掐一掐大腿,提醒自己,钱还是很值钱的,不要以为钱就不值钱了。
“五百金一面?”
张大志惊讶地看着夏景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张大志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迎接进府中,以最高规格接待的夏景昀笑着道:“不行吗?”
张大志摇了摇头,“不是不行,实在是觉得有些骇人听闻。”
夏景昀笑了笑,“老哥还记得当初阿姊到江安的晚宴,那个名叫季伯晓的商人送的那一颗夜明珠吧?那个能卖多少钱?”
张大志想了想,“那么大的夜明珠,极其难得,一两百金怎么都是要的吧?”
“我的镜子和那颗珠子放在一起,你说女人会选哪一个?”
“那肯定是镜子。”
“所以,卖个两三百金是有行情的吧?”
张大志差点被绕进去了,连忙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这个东西可以无穷无尽地造出来,那夜明珠很难才找得到一颗,怎么可能卖得了那么高的价格。”
夏景昀微微一笑,“那你会造吗?”
张大志依旧是一副老农模样,苦着脸皱着眉,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我不会,但是你会啊!”
“那还有别人会吗?”
“你会就够了啊!”
“那既然只有我会,那它也可以比夜明珠还难得。”
张大志猛地反应过来其中关窍,“你是说……”
“物以稀为贵,当我只造出了五面镜子,这五面镜子就是天底下唯有的五面镜子,你敢说它不值五百金一面?我看一千金也合适。”
张大志吞了口口水,彻底认同了夏景昀的观点。
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就那么稀少的话,以它可以预料的受欢迎程度,能卖得起多少钱,那真就是看京中贵妇们的购买能力了。
但她们的能力还用怀疑吗?
朝廷赈灾、劳军要捐献的钱,她们是没有的。
但挥霍花销,纸醉金迷的钱,那不仅有,还很多!
张大志看着夏景昀,“你是想我配合你,一起来把镜子造出来?”
夏景昀点了点头,“你能行吗?”
张大志挠了挠头,“你那东西怎么造的只有你知道,所以我能提供的无非就是和先前一样的透明玻璃而已。但是,在当初老弟你将宝镜制出并献与娘娘之后,将作监这边就立刻收紧了所有的玻璃销售,现在大监正领着一大帮人,研制这个宝镜呢!”
夏景昀闻言眉头一皱,这人的商业嗅觉这么灵敏的吗?
但是自己要迅速筹集大笔的资金,除了镜子,一时之间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张大志,“老哥,带我去见见你们那位将作大监。”
张大志点了点头,“行,这没问题,明日我就陪……”
夏景昀摇头道:“别明日了,就现在。”
第一百八十章 狡猾的对手,难解的局
因为在泗水州夏景昀献上的法子,以及德妃在回京总结上的举荐,张大志成功从将作监大匠升任将作少监,算是成了个正式的官儿。
但才升职不久,还没什么积累,眼下住在了东城。
而将作大监身为掌管整个将作监的大人物,住处却在权贵云集、上风上水的西城。
当张大志和夏景昀一起来到了将作大监的府邸,夏景昀在来到京城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想象中这等高门大院该有的狗眼看人低。
门房收了张大志的门贴,将三人让进了门房里坐着,连茶都没端,晃晃悠悠地进去通报。
过了好一阵,又才慢慢悠悠地走回来,倨傲道:“跟我来吧。”
夏景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你自己藏着身份,却又怪别人对你不够尊重,那就有些过于苛责了。
一个偏厅,门房先让二人坐着,这一次倒是有人端上了热茶。
过了一会儿将作大监曹德利才踱着方步,慢慢走了过来。
和张大志这样以技术出身的将作监老人不同,这位执掌将作监的大监身上,并无任何的匠人气息,反倒文官气息浓郁,眼里对张大志这种工匠出身的同僚的鄙夷,让夏景昀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楚。
他无视了张大志起身的问好,坐在主位上,和门房如出一辙地倨傲坐着,“张少监,如今已入年节,有什么事值得你这夜深人静地来我府上?”
张大志恭敬道:“曹大监,冒昧来此,确有要事。这位乃德妃娘娘义弟,泗水州今科解元,夏景昀夏公子,有事与大监相商,故而吩咐下官引荐。”
曹德利面色一变,想起这几日依稀听见的京中传闻,靠着椅背的身子下意识坐直,翘起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不敢托大,起身道:“不知夏公子当面,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夏景昀也起身回礼,“冒昧来访,还请曹大人勿怪。”
“夏公子,请正厅用茶!”
夏景昀稍作推脱,见曹德利坚持,也客随主便,没再坚持。
双方在正厅落座,曹德利又吩咐下人换了上好的茶叶,然后恭敬道:“不知夏公子前来,有何赐教?”
夏景昀并没有绕圈子,直接笑着道:“听说曹大人最近正在组织人手研制宝镜,不知成效如何啊?”
曹德利其实猜到了几分夏景昀的来意,但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稍稍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托陛下洪福,赖同僚用功,已经快要成功了,届时宫中贵人们都能用得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