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她抬起头,看见了这位君王眼中露出和寻常父亲一样的殷切爱意与复杂恨意,“朕不能为了太子,将他们全都杀了,但朕也不能不为太子留下后路。”
“朕将你赐予太子,自此你入他府苑,受他庇护。”
“可朕,还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朕赐予你皇后之位,入朕后宫,以国母权柄,来日庇佑于他。”
“只是,自此你们身份别离,再无可能。”
她思索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在这改变人生命运的时刻,她于一片恍惚与震惊中保持住了内心最深处的心音,“奴婢,选第二条。”
那可是无上的权力。
“这条路你一旦踏上,就是以身家性命做庄,若是朕不在了,你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来。”
“奴婢,明白。”
谁的人生又不是一场赌博。
她卑微的出身所带来的流言蜚语在老皇帝强有力的话语权下被一一抹除。
她入主后位的第三天,就遇到了巫蛊之祸。
后妃用小人诅咒太子。
她带人赶到,证人已经“被自杀”,证物不知所踪。
被指控的徐贵妃却看着她,露出不屑一顾表情来,摆弄着自己长长的护甲道:“一个婢女,靠的一身狐媚术,如今竟也翻身做了主子,这世道啊……”
徐贵妃说得不错,她到底在这宫里做惯了下人,这些年养成的习惯,让她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仍心有余悸。
可事关太子。
她不处置不行。
“来人,将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的大太监都请下去,把这宫里“伺候”人的手法能用的都用上,若是今天不撬开一张嘴来……”她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脸上也不显分毫地淡笑着道:“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你敢!”徐贵妃勃然大怒道。
她在屋子正中央坐下,抬起下巴道:“本宫是皇后,处置惩罚宫人,是本宫职责所在,有何不敢!?”
直到徐贵妃身边亲近者被打死几个后,才有人在重刑下招供了,这里面甚至有与她昔日同时进宫的姐妹。
她拿着证物去找老皇帝时。
脸上是厚重胭脂都遮不住的苍白。
老皇帝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证物,却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可怕吗,这就是权力。”
“生杀予夺,皆在你手。”
“可权力,从不是天然的,乖顺的,它就像是一个人鞠在手心的水,你若是捧的太松,它便要从指缝里全部溜走,可你若是抓的太紧,它依然会稍众即逝……”
“它能让你杀人,却也能让你保人。”
这个故事一讲就是十几天。
“这就是命运啊……我七八岁进宫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于台子上的贵人们一起戏耍玩乐,甚至还要兵刃相接,斗个你死我活。”太皇太后道。
“那最后,你护住了自己想要护住的人了吗?”岑云川问。
太皇太后看着他,却露出一个看着像笑又不是笑,看着似哭又不是哭的奇怪表情,最后她低头扫兴的道:“你这小孩,真是半点都不讨人喜欢。”
岑云川翻过史书,知道那位太子为救自己兄弟死在了烽城,并未顺利继位。
“滚吧。”她疲惫道。
岑云川只在云山呆了十五日,就听人说,岑未济的大军被困在河西之地。
他一听,就急了,随便拉了一匹马就要翻身上去。
太皇太后嘲道:“你一个人去了又有何用?”
他拧着脑袋,不理她。
“此世道,没有力量,别说救人,便是自保都不能!”她狠狠喊道。
他却用缰绳拍了一下马背,夹着马腹,往外闯去。
见众人要拦。
她冷笑道:“让他走!他既是要去赴死,让他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见这个半大的孩子,走得那么毫不犹豫,慢慢吐出四个字,“痴人!蠢货!”
这场雨下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隔了这么些年,旧日的馄饨摊依然还在原地,可老板却已经换成了店家的女儿。
十八岁的岑云川再也不需要被人喂着吃饭了,可熟悉的怀抱却依然没有远离。
“陛下,太皇太后回京了。”禁军统领走近,悄悄道。
岑云川与岑未济同时抬头,向城门口望去。
一个盘着利落发髻的女人,在几个护卫簇拥下进了城。
这么多年,那双眼依然如鹰似枭。
她环顾一周,看见了这对父子,于是驾马走近,于马上弯腰看着道:“呦,又抱上了?”
岑云川别过脸不理她。
岑未济坐着,也不言语。
她冷笑一声道:“刚刚城外碰见你二子了,倒是比你怀里这个强多了。”
在岑云川骤然生出怒意的眼神中。
她悠悠朝着岑未济说出后面一句话,“那孩子,像你。”
第三十七章
岑未济伸手按住怀里气呼呼的某人,用温热的掌心将对方的两只耳朵捂上,这才抬眼淡淡道:“不准挑拨离间。”
面色格外严肃而认真。
“哀家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太皇太后看他这副模样,抱臂一脸嫌弃道。
“朕亲手带大的小东西。”岑未济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崽儿,越看越满意,不禁露出得意神色“哪里不像朕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宫。
岑未济亲自盯着人喝下安神的药,见对方睡熟了,这才将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对方后背的掌心撤回。
“未曾想,有朝一日还能见你这副慈父样儿。”太皇太后抱臂道,冷嘲热讽道:“真是稀罕。”
屋里生了炉子,有些热,岑云川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搭在塌沿。
岑未济见状,将他的手臂抬起,想塞回被子里。
但睡着了的某人仍是一身蛮劲儿,不肯配合,将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一把打歪后,滚了几圈,被子和人像麻花一样缠住,互相拧成一堆,衣领也被他自个儿拽地松松散散,肩头露出大半来。
岑未济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道:“这睡相,倒真的不随朕。”
好不容易将人和被子拆开,上衣更是揉得一团糟,岑未济一手托着人,一手抓住被子,一低头,就看见了对方露出的肩头上那道足足有一指长的疤痕。
岑云川天生皮肤透白,浑身莹润,这道陈年旧伤蜿蜒在肩头,实在醒目。
岑未济看着看着,忽然伸出手指,本想要摸一摸那道伤疤,但指尖还没触及,又生生停下,悬在半空,最后一根根地缩起。
他眼里有了迟疑与不忍。
那一年,他与亲随被敌军围在河西,好不容易率领人突围出来后,正是人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