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出。
董知安捧过来看了一眼后,冲着岑云川解释道:“这玉原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物,只是陛下打小被人弃养,这玉原是和襁褓一起捞上来的,随了陛下多年,多少有些天缘在,陛下便命人将此物造成了两枚印章,一为山川临河,一为星斗月明,这枚星斗月明印如今便是陛下的私印,每逢大事,除了敕令和国玺,还得见此印,才能生效,因此平日里是万万离不得身的。”
岑云川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可真行啊!
张口什么都敢要。
这枚私印,莫说调令奉天阁不在话下,怕是调配京中六军和天下九州兵马更是易如反掌。
他就那么直白的,直接的,直楞的,伸手抢了来。
脑子里瞬间嘈杂如万鼓齐鸣。
像是有一千道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其中有一道清晰而明确地说出,“若是,若是陛下觉得你是装醉试探他……可如何是好?”
另一道声音,立马迅速且坚定回道:“那便是杀头的死罪啊!”
岑云川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他心里有些不安,便问道:“父亲回宫后,可有说些什么?”
董知安想了想,摇头道:“陛下只交待了老奴来取回印章,并未说过其他什么话。”
岑云川慢慢将衣服穿好,看着他小心将印章包了一层又一层,于是问道:“既有两个印章,那另一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董知安道:“这老奴便不知道了,不过这印章原是一对……按照我大虞习俗,想必另一枚原是留给那命定之人的,不过陛下多年来并未立后,可能也就自己带着了。”
“命定之人……”岑云川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缓缓皱起眉来。
一对,一对,又怎能不成双成对,圆圆满满。
他心里一空,摆摆手道:“拿走吧。”
董知安赶紧上前捧过印章,包好东西后,小心放回一个匣子里,贴身放好,这才行礼道:“殿下,老奴这便告退了。”
岑云川原本愣愣地站在原地,闻言忽然抬起手来,似是有话要说。
董知安没有动,弯着腰,露出恭听的表情来。
岑云川指尖摸了摸袖中那枚藏了许久的银戒指,脑中全是刚刚所见那八个字。
心绪来回拉扯,像是有人在里面拔河一般,哪方都不肯相让。
最后,他还是垂下手,将手心蜷起,背在身后疲惫道:“你去吧。”
子时早就已过,此刻送出又有什么用,不过徒添烦恼罢了。
情缘,情愿。
他和岑未济之间又哪需要这样的羁绊。
董知安走了,他依然坐在窗边的廊下,一手拄着脑袋,神色黯然。
“若见不到一个人,便会十分牵挂惦念,自己开心时,希望他在,伤心时,也希望他在,姑姑,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长秋正给廊下的兰花浇水,听他这样说,失笑道:“殿下,您说得这种情绪听着倒像是……思念,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便会产生思念,会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就是您现在这副模样。”
“思念!?”岑云川惊诧又不解地道,“怎么会!”
“不是思念又能是什么。”长秋姑姑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肯定地说道,“这世间,也唯有爱慕,会让人既欢喜,又难过,既期盼,又失落。”
花洒里的水落在叶片上在阳光照射下透出五彩的光芒来。
岑云川瞧着,忽然觉得四下的光是如此刺眼,于是抬手遮住了眼。
长秋浇完花,走过来,见他这副闷闷不乐样子,于是抬手挥退周围的宫女,自己也在廊沿坐下,看着他道:“怎么出去了一夜,倒像是生出了许多烦恼来,昨夜玩得不开心?”
岑云川摇摇头。
长秋脸上露出身为长辈才会有的关切神色来,“那可是在灯会上,遇到了心上人?”
岑云川抱着膝盖不吱声。
长秋笑着道:“殿下这般的身份和长相,任是谁家的女子都说得来,何苦坐此独自相思?”
岑云川干脆闭上了眼。
长秋以为他看上的女子,许是身份低微,又或许是有不得已的难处,于是叹了口气,心疼道:“殿下也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只是您身份贵重,这亲事反倒随意不得,得等着陛下开了金口才成。”
岑云川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打心里把他当自家的孩子看待,说起这事,她不免絮叨起来,“不过陛下向来爱重您,若是您自个儿看中的人,许是陛下也少不得会顺着您,做不了太子妃,纳个侧妃也是成的。”
岑云川越坐越觉得气闷,于是起身,轻轻道:“孤出去走走。”
长秋正准备进屋去给他拿一件披风来。
刚转身,就听见后面传来急匆匆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外书房的内侍正一溜烟跑来。
那小子不等气喘匀,便呼哧呼哧道:“殿下,右相大人等了一大早了,您再不去,奴婢瞧着怕是要来亲自砸门啦!”
岑云川不悦道:“老师来了为何不通传!”
那内侍缩了缩脖子,心想那还不是因为您没起嘛,但嘴上却道:“因今儿是十六,内侍令说咱们宫内不待客的。”
“他孙邵微反了天了!”岑云川气道,“竟替孤做上了主!”
见他发怒,内侍啪叽一声跪下。
岑云川抬脚急匆匆往外走去,边走便高声道:“让孙邵微自个去领十板子的罚!”
“是。”小内侍瑟瑟发抖道。
“若再有下次,孤定当革了他职。”岑云川话尾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小内侍这才敢抬起头,哭丧着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秋。
长秋姑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殿下的话。”
可是去传打板子的话,他必也少不得一顿揍。
见他一副可怜巴巴模样,长秋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颊上胖乎乎的肉道:“平日里,殿下宽纵你们惯了,这出了北辰宫,谁不知道咱们殿下是个杀气腾腾的性子,你们倒好,还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我看你们当真是活腻歪了!”
“姑姑……”小内侍抹了一把眼角。
长秋在宫里多年,这些碎崽子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免不得心软起来,“没出息的,走吧,我和你一道去。”
书房内,元平齐端坐在正堂中,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岑云川近来写的策论。
因上了年岁,眼睛昏花,他不得不将那策论举得老远,眯眼仔细看着。
岑云川快步走进来时,正好见到这场景,见老师拿着自己的文章,不免有些心虚,连脚步都放轻了很多。
直至元平齐将目光从那策论上移开,他才弯腰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