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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姑娘还真是有趣。”月阑珊笑道。
年十五但笑不语,他家大小姐这性子还真是风风火火,一开口就怼的人哑口无言。
终究还是不放心,带着鱼叉,跟月阑珊也去了后山。
冬日的树木光秃秃的,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到处觅食,在存着过冬的口粮。后山背阴,阳光照不进来,放眼望去,河塘结了好厚的一层冰。
幸好路上铺了碎石子,倒也不怕土路泥泞将衣裳弄脏。到了河塘,年十五跟老王先用鱼叉将那层冰凿开,这就费了好大的劲,等凿完一两处,两个人都热的冒汗了。
索性脱了外衣,卷起裤脚,下去逮鱼。
年初一冻得两排牙齿都在打颤,看到年十五下了水,嫩藕似得两条腿显在外边,更是寒毛都竖起来了。这男人就是不一样,阳气旺盛,不像她们女子冬夜里靠着汤婆子都觉得彻骨的冷,手脚就没有一处暖和的。
等自己嫁了人,那些汤婆子便用不上了,到时候抱着热乎乎的枕边人,保准比那汤婆子还舒坦。
年初一不知为何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把她自己都给吓到了,她近来真是越发不对劲,这种小女儿姿态,像是那些话本里恨嫁的闺中小姐一般……
愣神间,就听到年十五欢呼道,“抓到了,抓到了!”
年初一闻声提溜着小桶跑过去,可不,被年十五扼住了的那条肥鲫鱼正死命挣扎呢。
年十五声音轻轻柔柔的,“这边滑,你小心,桶再过来点,接好了啊。”
总算第一尾是给了自己,年初一像个很容易被满足的孩童般,咯咯笑着,一边去杜传斌那里夸耀,“怎么样,拿个大桶也等不来鱼吧,我可是接到了一尾呢。”
脚步轻快,笑容明媚,又处在花一般的年纪,年十五傻傻的竟看的痴了。
……
很快,年初一的桶就装满了,浅绿瞧她拎着费劲,赶紧上去替着。
年初一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原先负责在林间架柴火准备烤鱼的冉红,颠颠的去了年十五的跟前,看那架势,应该是要帮他拿了湿掉的衣裳到篝火旁去烤干。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冉红看年十五的眼神不对劲。
不是那种含羞带怯看心上人的神情,眼睛四处瞟着,倒像是要在年十五的身上找什么东西一般。
年初一心下一紧,瞬间便想到了年十五手臂上的那个雪花胎记!
难道这丫鬟……
她记得当初老王买下这两个丫头,说是没花几个钱,乐得多喝了好几杯酒。
老王的本意是替她省银子,年初一当时也还嚷着浅绿跟冉红签的是死契,等办完了事情,还可以一并带回年家。
却难道是买下了两个祸端?!
年初一这般想着,一颗心好似在那火油上烤,哪里还能忍得住,便要上前去质问一番。
还没走两步,就被月阑珊拉住了。“年姑娘莫要打草惊蛇。”
年初一瞬间也冷静下来了,她虽然不喜这月阑珊,但她说的也在理,仅是凭着臆测便要去定个罪名,未免太草率了些,只要她肯花些心思,再加上鱼饵抛的好,何愁鱼儿不上钩!
烤鱼香气四溢,在座的几人却各怀心思,也就只有杜传斌吃的最香了,偏他不会挑拣,放着那些大鱼不吃,反倒选了鲫鱼,说是鲫鱼虽小但味道鲜美。
可惜吃到第二条鲫鱼的时候,就被鱼刺卡住了。
冉红看他不停的抠着嗓子眼,却是吐不出来,一张脸都涨红了,便道,“大小姐,不如我带着传斌回去喝点醋,将那鱼刺软化了吧,瞧这可怜见的……”
浅绿跟着附和,“大小姐,那我也跟着去吧。”
冉红微不可察的瞪了她一眼,笑道,“你也是个傻的,我俩都走了,谁留下来伺候着大小姐?不要因为这点事,坏了大小姐的雅兴。”
浅绿垂手,便不说话了。
年初一看在眼里,转了转眼珠,朝着冉红道,“那你便去吧,这么多鱼烤了不吃也是浪费,我们等吃完了自己回去。”
冉红应了一声,便带着杜传斌离开了。
等冉红一走,年初一便道,“浅绿,我先前在河边掉了根簪子,你帮我找找。”
浅绿不疑有他,就朝着河塘那边去了。
年十五正专心致志烤着鱼呢,一抬头就看到年初一跟月阑珊同时站起来,像是也要走的架势,赶紧喊住两人,“你们不吃鱼啦?我手上这两条快熟了呢。”
月阑珊回头一笑,“十五哥哥跟王叔吃吧,我们俩去方便一下。”
得,人有三急,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
这边年初一和月阑珊生怕跟丢了,追着冉红的身影就是一阵小跑,果然在一条窄巷里看到她跟一个人在接头,只是隔得太远,她们也听不真切。
冉红慌里慌张的,说两句话就要四处张望一番,显然是怕有人跟着自己。没说多久,跟她接头的人便走了。
杜传斌自己回了篱笆院,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冉红方便完回来了,正想问她醋在哪里,谁知进门的却是年初一跟月阑珊。
“跟我走。”月阑珊拉着杜传斌去了厨房。
年初一没等多久,就听到冉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孩子等急了吧,我这就给你去找……”
冉红后面几个字硬生生的缩回了肚子里,因为她看到大小姐站在天井了,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大……大小姐……”冉红支支吾吾的,魂儿都差点给吓没了,瞧年初一那兴师问罪的派头,莫不是她的那点盘算被她发现了?
年初一也不应允,足足晾了她好一会,才幽幽地开了口,“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丫鬟哪,竟是连我都感动了。”
冉红一听这话,霎时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小姐,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再将我发卖了去,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左右也回不了闫家,还不如趁早反水,先抱了年家的大腿再说。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年初一冷哼道,“逼不得已?那就可以拿着我年家的好处去贴补旧相识了?你老实招来,这种事,你做了几次了?”
冉红一懵,贴补旧相识?难道是年家这个傻帽会错意了,以为自己是去……
“大小姐哪,就这一次,还被您给撞见了!谢郎与我有恩,他如今落魄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投无路啊!”冉红磕头如捣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演的跟真的一样,“大小姐,只求您发发慈悲,我今天还了以往的人情,跟谢郎就算是两清了,此后再也不敢啦!”
年初一冷笑,要不是亲眼见过辛嫂子的真情实意,倒真能把她给骗了去。
先前出门的急,年十五晒太阳的那张躺椅也没来得及收,既然她一口一个大小姐,那年初一便拿起大小姐的款儿,不缓不慢的在躺椅上端坐了,见她也演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念你是个痴情的,这件事我便不追究了。”
到底是个棺材铺出来的,见识短浅,哪能算到她一个丫鬟头上去。冉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磕头道,“多谢大小姐……”
年初一抬手,“先别忙着谢我,这件事不追究,但我们年家的规矩也不能破,总要给你点警醒才好。”
纤手指着身旁的那口井,“今天收获颇多,怕是一时半会那么多条鱼也吃不完,等十五他们回来了,你便替我钻到那井里,将剩下的鱼儿养在里面吧,井水冬暖夏凉,到时候吃着也新鲜。”
冉红听完后背一阵发凉,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坐井观天,要识时务为俊杰的意思么?
跟前这位的心思,她突然有点拿不准了。
……
室内一灯如豆。
年初一探着年十五的额头,道,“今儿出去吹了一天风,幸好没发热。”
年十五背过身去,有小脾气了,她也知道今儿吹了一天风,那他打了那么多条鱼,也没见她吃上多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