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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声炮响打破了宁静。
如果想要以少胜多,那必然是要趁敌方松懈之时进攻。
各地都在打仗,虽然奥斯奇帝国的兵力从他国收回来了,可还是不够用的,所以这次必须做好没有支援的准备。
狙枪之时。
他能清楚的听见被子弹穿过身体之后人们痛苦的喊叫。
这样的声音如同时地狱里的魔鬼在嘶吼。
咬着牙继续,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这不仅是在和对敌方做斗争,也是在和自己作斗争。
这次他能听见子弹与风摩擦的声音。
正常人是不可能听到这些的。
“陆言。”
来了,父亲的声音。
“瞄得再准一些,再专注一些……”
陆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如往常的严厉,好像就是趴在陆言耳边低语一般。
陆言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掌控身体的权利。
瞄准,击倒……
他一直在重复。
拉枪,上膛……
声音偶尔是父亲的低语,又或是底下大家的哀嚎。
鲜血——
鲜血在他的眼前飞溅——
他看不清了……
“陆言!你他妈的在干嘛?!”
前辈这次在他前面。
他从这些声音中挣脱出来,迅速闪身,却还是没完全躲过轰过来的炮弹。
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送来了一个大出血的!止都止不住,沈队长!队长!!”
一个队员火急火燎的过来求助。
沈之初慌忙交代:“这个,你不要让他趴下,一定要让他的头保持正着的姿势。”
“明白了。”
语毕就火速跟着队员赶。
已经躺在简陋木板上的人,双眼紧闭,泥土沾得脸已经不成样子,衣服上更多。
血液和泥土混合,看着有些粘稠。
沈之初赶到见到那人的第一眼,现实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那会是陆言。
“陆言!”
他赶上前,火速找到伤口。
皮肤还有烧伤。
他从未见过陆言受伤的样子,第一次见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无论是多残忍的伤势,作为医生都要沉着冷静的面对。
他却在那时慌了神。
稍微冷静了一会,他就知道,他必须要平下心。
他强压着自己颤抖的手,开始止血,缝合。
已经注射麻药,可沈之初还是看到陆言的唇色逐渐泛白。
他已经失了太多的血。
沈之初在包扎的基础上,还给左边手臂绑上布条。
勉强能把血给止住。
他不觉已经大汗淋漓。
他反复在嘴里念叨:“只要把血止住了就没事了,只要把血止住了就没事了……”
接着他俯下身,尝试着叫他:“陆言?陆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沈之初知道后面还有很多伤患在等自己,他强压心中的慌乱。
前方却派人通知:“马上撤退!立刻收拾好东西!马上撤退!”
似乎没怕他们听不到般,一直在重复“撤退”。
这次对方的兵马已经是陆言军队的三倍了。
看来他们把所有重心放在这里,攻打其他地方只是为了让奥斯奇没有兵力支援此处。
军队暂时退回城市。
沈之初立刻把陆言安排进了医院。
手术结束之后陆言还是一直昏迷着。
陆言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片虚空之中。
隐约他听到父亲的声音。
“你打败仗了……丢人!”
是那个熟悉的指责他的声音。
陆言不语。
他觉得身体很空,但听到“败仗”一次还是身体一颤。
之后他看到父亲竟然就站在他面前。
周围很黑。
他诧异的盯着陆征。
“你打败仗了。”
陆言不语。
陆征就在他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他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梦境。
父子两生前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少之又少。
“我尽力了……”许久,他才说出一句。
陆征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
“我尽力了……”他又重复一句。
“是你的能力不行,从小我就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你身上。”
陆言沉默了几秒,随后道,“这并不是我要求你的,我没有让你如此重视我。”
“你本来就要继承我的衣钵,你不优秀,不就是丢我的脸吗?”
“我也不想继承记得衣钵,我宁愿当个普通人!”
陆言把这几年一直没有说的话喊出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真的没有情感的机器,他也厌倦战争,更讨厌被谁说像父亲。
这一切都不是他选择的。
陆征似乎是被他这一吼震了一下,没再说话。
“你总是强求我优秀,似乎不允许我有一丝错误,在你眼里,我什么是好的?!”
此时陆言像是一个孩子般抱怨,这都是他没对外人说过的。
“我只是想让你认可我一次有那么难吗?我打胜仗的时候你不说话,主要我一有什么失误你就会出来指责我,你是以此为乐吗?”
陆征的脸慢慢模糊了。
四周慢慢变白。
陆言有些累,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陆征背后忽然出现一道门。
里面白色的光芒一涌而出。
他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陆征慢慢站起身。
他其实怎么不知道孩子的感受呢?
只是,他想听陆言亲口把这些说出来。
陆言也跟着站起来。
陆征身后的门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吸引着他,让他进去。
陆征已经站在门前。
背后的光让他的整个身子都暗暗的。
陆言不受控制的想跟着父亲一同进去。
却被猛得推了一把。
他立刻跌坐在地上。
他瞪大着眼睛抬头看,竟发现陆征脸上露出一个笑。
已经苍老的皱纹推开,虽然笑的有些不熟练,但他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陆言,你一直,都让我骄傲……”
陆言诧异得说不出话。
这是,认可吗?
“父亲……”
他慢慢爬起来。
陆征逐渐被门所发出的白光包围,吞噬。
他却如同被梦魇缠上了一般,无论怎么都移动不了。
“你就别下来陪我了,回去吧。”
陆征的脸最后被白光吞噬。
余下空荡荡带着回音的一句:“回去吧……”
四周开始加速变白。
最后白到刺眼。
陆言觉得手背有些湿润……
缓缓睁开眼。
光还是白得刺眼。
难道,还没有出来吗?
他不禁想着。
“陆言?”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他想回应,第一遍却发不出声音来。
“陆言!”
这次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刺眼的白光是天花板上的灯泡。
“陆言!你吓死我了!!”
沈之初无法形容自己看见陆言终于睁开眼睛的感受。
他想要弯着身子抱对方,却看到缠着的绷带,努力压抑。
“你现在怎么样了?”
陆言还有些迷糊:“疼。”
一滴泪又落在他脸上。
沈之初抓着他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言知道自己在医院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战败了。
此时是夜。
身边只有沈之初。
陆言清醒了些。
看到沈之初的兔子耳朵垂着,泪眼婆娑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慢慢抬头给他擦去眼泪,却又被按了回来。
“别动。”
沈之初又要急哭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那么爱哭的时候。
陆言便乖乖听话不动了。
他回忆刚刚的情节,忽然觉得轻松了,战场上的毛病,也不会再犯了吧……
两个人别扭了那么久,只在之后的某天都释怀了。
这是他的释怀,也是陆征的释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