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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之痕,他低顺着眼。

国王坐在大堂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陆征将军,我曾经的大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国家需要更多的土地和资源,单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他目光中意味深长。

陆征就是陆言的父亲,他知道了前线的消息,也知道儿子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我打了太久的仗,我们国家富强,不一定要靠掠夺……”

“将军,”国王加重了语气,“国家就像是无底洞,怎么都不够呀,这次,是因为陆言将军受了重伤么?放心,我会好好奖赏他。”

“不是的国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准备进军卢克林的东边国境,希望陆言将军,尽快养好身子吧。”

“……”

陆征暗淡着神色下去了。

他不止是一次劝国家之前和平,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打仗的人,永远见识不到战争的残酷。

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更是越来越贪恋,越来越无度。

战争的意义,究竟真的是正义吗?

将军走后,国王捻起一颗葡萄,他头戴王冠,身披红袍,略显苍老的手指,将这颗葡萄定在敌国地图的东方。

狠狠压下去,肉汁飞溅,将图纸染色。

他微微眯眼,露出一抹笑意。

——————

“帮我……跟小乌,姐姐说……我回不了家了……”

死去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死死抱住陆言的的腿。

他脸上蹙眉,想挣脱开,后面却涌出来了更多的手,他们被火烧得焦黑,更有炸得皮开肉绽的。

他们越抓越紧。

嘴里模糊又沉地呢喃着——

“我要回家。”

“我不想死。”

“我还有亲人……”

“……”

他们在往下拽,在把陆言拉入地下的黑暗之中……

陆言睁开眼时,没有挣扎,没有慌乱,只是就这么平静地,把眼睛睁开。

窗门紧闭,屋里空气浑浊。

滴答滴答……

医疗设备的声音机械规律地在耳边作响。

陆言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想些什么……

门被忽然打开,外面走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他的脸上被岁月雕刻出沧桑的褶皱,身上的气质却依旧意气风发。

能闷死蚊子的肃穆的神情,让他看着多了些刻板。

进来后,没说一句话,他眉间闪过一瞬的错愕,随后又恢复原样。

“醒了吗?”

“嗯。”

接下来又没话聊了。

许久,陆征缓缓开口:“你让我失望。”

……

失望。

区区两个字,让陆言说不出话来,他缓慢地撑着身子坐起,躺着听这些话,他觉得太压抑了,好像,就是要把他压死在床上。

陆征看他艰难起身,左脚上前了半步,又停下,因为对方已经坐起来了。

他在关心和无视之间,选了中间那个——责怪。

“如果不是你的无能,你们团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吗?如果不是你无能,会死那么多人吗?”

“你问一下国王吧,这事,我已经申请紧急援助了,可兵迟迟没有派下,对方人数比我们多太多倍了。”

“陆言,你是将军 是陆家继承我衣钵之人,这种丢脸的战绩,下一次,不要了。”

“……”

陆言深吸口气,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陆征心一动,他走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回头打断。

“您从小就觉得我不行,我一有什么失误您也只会责怪我,我如果是那个唯一能继承你衣钵的人,那还真是……悲惨。”

青年也不过三十不到,他有些倔强地转过头,因为刚才的语气太重,他挺直了后背。

每个字都是从他骨髓里震颤出来的般,让他心似乎要被堵住了。

他目光如炬,盯着眼前,教训了他二十几年的父亲,不觉眼眶泛红。

他不对谁流泪,唯独对这个男人,他频频觉得难过。

“……”

陆征愣住,他脸上呈现一时的惊讶,突然这样的表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养了多年的猎犬,忽然反咬了自己一口。

心情沉重。

他这番话在父亲眼里,就是叛逆。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够继承我的衣钵了?”陆征也来了火气,他瞪着对方,语中带着一丝颤抖,“可惜,陆言,你没得选!”

接着,父亲转身,大步离开病房。

这下,又只剩陆言一个人的气息。

“……”

“叔叔……”

沈之初在外撞上了怒气冲冲的陆征,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同时也是心虚。

因为在门外也不是一会儿了,刚刚的话,他全数听尽了……

这是他从未想到会发生在陆言身上的事,他一直以为这么有身份的人物在陆家很受尊敬。

但其实,陆家亲戚真的挺尊敬陆言,只是父亲……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里面的人了。

“哼。”陆征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沈之初无何奈何,他从第一次见到陆征,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总结出一个特点:这父子两脸都很臭,脾气古怪,对一个的爱恨分明。

“陆言。”

他在门外敲了敲。

陆言快速把头扭开。

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对发红的眼眶。

原来陆言生活的环境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会有不好的事,并不是每一个都爱他,或许他也曾陷入黑暗之中。

沈之初不知怎么的,心抽了一下。

这种感触似乎可以称之为共鸣。

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忽然被亲眼见证落了下来,他有奇怪的感觉,面对陆言。

所以他软下来了,暂时。

“你还好吗?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陆言问出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谁叫你来了吗?”

沈之初也如实回答:“我自己想来的,怎么了?”

“你只是路过吧……”

“什么?”

“你只是路过,听到了我的惨处,所以来可怜我,是吗?”

陆言刚刚经受过打击后,情绪极其不稳定。

况且,他实在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短处。

他是大将军,令人望不可及的陆言,好似坐在高台之上,却被人发现背后抵着自己的枪口一样。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为了继承父亲的衣钵,自己是父亲的影子。

沈之初不悦:“陆言,你爱信不信,我就是想过来看你伤势如何?你什么态度?”

陆言没回头看他一眼:“别管我。”

……

别管我。

“你真的很奇怪,当别人不靠近你的时候你就死命把人往身上揽,当那人想靠近你了,你却又狠狠推开对方!”

沈之初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触动也戳及到了他的痛处,他本就敏感。

“陆言,如果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你就干脆推开所有人吧!”

砰!

这是陆言病房第二位摔门走的人。

“……”

推开所有人。

外面的阳光撒进来,落在他的病床上,他似乎连呼吸都费劲了,苟延残喘般。

我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直都被定义为性情古怪,因为他给自己划了一个圈,任何人都没有通行卡。

那是他内心的深处,那里埋藏着,他最不想回忆的回忆,是他不愿意提及的痛处,所以他才不想被人揭穿,他其实有脆弱的一面。

每个人的脸都快速地在他脑中闪过,快得他都要看不清了,但他现在最看不清的,是自己的脸。

他面对着窗,背对着门,盯着外面枯落的叶子发呆。

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的一片黄叶,在他的注视下,也缓缓凋落。

我想要什么?

我……

一颗圆珠从眼底滚落,成滴地滑过脸颊,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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