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争之中,没有赢家。
陆言很少出来说话,当他站在这群人面前,他所战斗的意义的人们面前时,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了。
大家的目光都停在这个尚且年轻,却气魄非凡的将军身上。
“一队人留在后方组织撤离,其余的人,随我应战。”
他指挥得沉着,心却颤抖着。
“将军,您也加入后方撤离吧……我们帝国不能没有指挥者。”
他能感受有多少双眼睛放在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无法后退一步。
“如果我退后了,谁上前?如果我退后了,百姓又该退到哪去?当百姓在我们身后之时,我们便不可再退了,”
这是为了鼓舞气势,也是为了鼓舞自己,陆言眼神如炬,身子挺直,发出声音时咬重了音节:“用热血召唤明日的曙光,要相信,我们,坚不可摧!”
语间,他背后一疼。
那是父亲总是拿鞭子抽打的地方。
洪钟的声音响亮地强调素养,强调家国,每讲一句,背后就要一疼。
他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把使命深深刻进了血肉。
“……”
陆言神色要比往常更加冰凉,仿佛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不敢转身再去看那些望向自己时带着希望与崇拜的眼神。
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所以,他不敢去看希望。
——————
“撤退?如此大规模的撤退………”
沈之初手上还在忙着一处包扎,那人的手指已经被全部炸烂,估计这只手已经要不了了了。
外面传来这样的消息,他手不自觉顿住了。
“不,只有伤患百姓撤离。”来传消息的人耳尖回答他。
沈之初:“……”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现在能结束的治疗迅速结束,医疗队只留下五人,其余全部撤离。”
什么?
医疗队也撤离?
不出意外,全场一片惊奇。
医疗队也撤离,那就代表着,前方军队要背水一战,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继续战斗。
这也意味着,前线快不行了。
“我留下。”
此时一位青年举起手来,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说出的话却如此铿锵有力。
“我也留下。”
这次是一个女生。
“我留。”
“我也留。”
一连串的四声“留下”后便静了音般,整个帐篷里都没有声音了。
大部分人因为心虚,低下头,这也像在逃避什么。
说话的基本都是年轻人,最小的不过十七岁。
沈之初轻巧地打上一个结,深吸了口气,“我留下。”
正好五个人。
能感受到周围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这没什么好责怪的,大家都有家庭,有亲人,有他们自己的人生,谁都不愿意拿生命去赌。
但能站出来的,绝对都是拥有两天生命的人。
一条是人生,而另一条,称之为勇气。
沈之初小半辈子都活在被人的否定之中,他是私生子,没有能力,甚至没上过大学,连想偷偷学医都没有办法做到。
沈家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牢笼,现在走出来了,可以说已经无亲无故,也没必要牵挂什么。
即使死在战场上,也无需有人挂念,所以,他选择留下,起码能证明自己。
况且,在这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去见过世的母亲,起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他心一悲,却更坚定地加重了声音:“我留下。”
方才还在车上孤立的眼神这时投来的是尊重。
重伤的没有办法转移走,他们继续留下来照顾。
前方的战场,后方的战场,此时号角吹响。
担架上送进来一位腹部中弹的伤员。
他躺在担架上,表情抽紧,努力忍耐着疼痛。
留下来的五人,包括沈之初在内其实都没有太多经验,更不可能进行手术。
一股无力感席卷而上。
“止血,需要马上止血!”沈之初将口袋里的小本子掏出来,上面记着傅均的笔记,以及妈妈留下的书里的知识。
之前一直都是打下手,从未想到如今要自己上阵。
医疗队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医生护士,沈之初就是一个例子,这帮人也不过初出茅庐。
“需要碘伏。”
见这帮人慌乱,他直接下起了命令。
几个人愣了一下,照做。
……
作者有话说:
这次早吧?感谢星星的催更票!我一定快快更新!? (??з(???c)同时也爱给我投推荐票的宝宝们~
第十六章
沈之初并未做过手术,但止血方面跟着傅均学了不少。
他手微微颤抖,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精准。
值得庆幸的是,子弹并未深入。
需要打一针镇定才行。
留下来的医疗用品有限,这似乎对他来说是个挑战。
“止血带呢?”
沈之初寻了一圈,未见自己想要东西的踪影。
“没有,剩下的已经,已经被撤离队伍拿走了。”
连绷带纱布的数量都十分有限。
说好他们留下,却把那么基础的物资拿得一个都不剩,这跟抛弃有什么区别?
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指望会赢。
“……”沈之初沉了口气,他皱起秀眉,他将长发扎高,再次用消毒水将手清洁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处理。
在后方战场的不远处,沈之初曾见过,那有一种名为七巧草的药草。
这正是海里比安特产的药草,在和陆言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知道。
要找到它们并不是难事。
其余几位留下来的年轻人用纱带揉成一团,按压在伤者腹部。
沈之初清洗药草后直接放在嘴里嚼碎,因为身边并没有什么工具能将它碾碎。
“你这是在干什么?!”
“天啊,如果就这样将这坨东西放上去,不脏吗?会不会引起感染?”
戴眼镜的男生挡住伤口。
七巧草的用法为外曾祖父记载,少人知道,他们这样也能理解。
沈之初嘴里只剩嚼完药草后的苦涩,他紧皱着眉,不由分说拍开青年的手,快速将药草铺在上面。
“相信我。”
他不善于解释,只能望向他们,眼神闪过一瞬的光。
“……”
前方送来的人竟然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位中弹的,但战势了然不会平息。
他额头渗出薄汗,望了一眼前线。
“我来接上!”
男人推开上一位冲锋枪手的尸体,立即应变。
陆言喉咙里呛了泥沙,他趴在沙包后,用枪瞄准了敌方冲锋手的脑袋。
砰——
一个人倒下,又换上另一个人,无穷无尽般。
身边多的不再是伤者,而是尸体,七横八竖,以不同的姿势倒下,甚至有人还在保持握枪的姿势。
弹药,体力,兵力,在不断的消耗下,慢慢走向衰竭。
最后,弹药将尽,场上只剩下十几个队友,背靠在沙袋后。
天色愈暗,层层硝烟将云掩埋。
敌方似乎也没想到对方区区几个队能坚持那么久,见对方消停了攻势,便急着劝降。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后续支援已经到达,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没等他们说完。
一向高冷的陆言忽然脸上有了一抹人色,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他把手伸过头,正好超过沙袋。
“拿望远镜来,我看看是什么意思,这场竟然能打败陆言,立了大功了,”敌方军官叼了跟大烟,他此时也是伤痕累累,“就算投降,我也他妈的不会放过陆言。”
望远镜的视角拉大,一根中指明晃晃地出现在画面里。
“妈的!”
军官狠狠把烟吐在地上。
陆言收回手,这就是他的态度。
每当在战场上陷入劣势,他总会变得暴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