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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医疗部队人数不够,博士,我这边人员告急啊,你那边有没有人能过去支援的?”
那个人喘着气,看来跑了不少地方了。
傅均顿住脚步:“哪个前线?”
“陆将军,是陆将军在南境打仗,人员伤多亡少,但折磨人啊,跟过去的医疗队根本忙不过来,大部分人伤得严重,导致战后队伍无法进行迁移。”
“回不来?”
“嗯,所以我们才要再派人过去,所以才来拜托你,”那人抓着傅均手臂,咽了口口水,“对战已经结束了,你们现在过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实在是找不到个带队的了。”
傅均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不急,我去。”
那人如释重负,却仍皱着眉,叹道,“到处都在打仗啊,我们医生再多都不够,有时候真希望,医生不再那么缺了。”
确实,打仗的几年来,学医的兽人越来越多,可还是那么缺人手。
傅均深有感触,他做过战地医生,明白战争残酷。
沈之初完成了工作,就应该从实验室搬离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傅博士徒弟”的身份出了名。
最后去看一眼整墙的药柜。
那对他来说有这莫大的吸引力,玻璃窗后,大大小小的药罐,整整齐齐的标签和分类。
看过去时,不亚于在博物馆看到的壮观展品。
收拾东西之时,门被重重叩了两声。
傅均的目光深长的看他,斜靠在门上,“你还走不了。”
一看便知道有话要说了。
沈之初:“什么?”
……
坐上这趟火车是沈之初没有料到的展开。
这节车厢全都是一系列的灰蓝外衣,和平常的白大褂相同,这是前往战地工作的制服,虽然并不美观,却足够耐脏。
医生护士们之间交流是轻轻的,好似大声一些就会点燃前方战争的火线。
其中不乏对“傅博士助手”的议论声。
“博士,我……”沈之初有些紧张,因为他确实没有经验。
傅均拍拍他的手臂:“这次你不需要做什么,跟在我身边就好,可以学到的东西很多。”
说完露出一个笑缓解了气氛。
他安了安心,向傅均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外曾祖父的关系,又同为草食动物,这个看着儒雅的博士让他感觉无比亲切。
这种对别人信任感,已经是许久未有的了。
在报纸上看的战场,远不比现实所震撼。
当下了火车,一行人坐上卡车前往行驶在尘土飞扬的土路,四周的树被火烧得只剩下枯枝,从车窗看出去,仿佛是一个个扭曲的人的身体。
天色将暗,路上颠簸了好一阵才看到前方有光亮。
周围的环境荒凉地让沈之初有些不自在,他只能紧跟傅均。
空气中他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是自下而上弥漫开来,血液与土壤混杂。
“我要去跟高层接应,之初你跟我来吧。”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傅均似是没看到这些目光,自顾自地先走在前面。
“凭什么他刚来就能和博士那么亲近?”
“切,难道是什么风云人物吗?刚刚还畏手畏脚的样子。”
“……”沈之初总觉得,这些声音如此熟悉。
那些质疑他,揣测他的声音每次都如同一把刀,无论到哪里。
按性格,他本是要争几句,但博士已经走在前面,他要赶紧跟上。
这些声音太多,似乎很早很早之前就在反驳了,却还是伴随着他的童年,甚至到如今。
“博士,为什么要我一起去?”
“因为我所要见的那个高层,或许,你们还挺熟。”
??
语间,他们已经停在一间军绿色棚子前,里面透出暗黄的光亮。
“陆言。”
傅均撩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
自打亲后的那日起,沈之初听到这个名字心都跟着一紧。
陆言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低头在纸上圈画写什么,闻言,抬头的第一眼先是看到了跟在傅均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兔子。
“之初?怎么会……”
他眼中难得能如此明显地见到诧异,随后表情不悦地将眉头皱起:“你带他来的?”
傅均大大方方地承认:“现在他已经升级为我的助手了,我打算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沈之初上前一步,刚刚还想要把脸给藏起来,本来看到陆言的表情就不舒服:“我这次是跟博士来的,是为了工作。”
傅均在空气中嗅到了隐隐约约的火药味儿,赶紧出来说话:“好了,陆言,对接一下,我要见原先跟随的医疗队负责人。”
“我叫人带你去吧,”陆言站起身,“我想跟之初单独待会儿。”
傅均松了口气:“明白了,你们夫妻真是啊,待会我来要人哈,别把小初藏起来了。”
沈之初赶紧挽留:“不,博士,我跟你一起……”
“哎,你们也好不容易见上面,就聊聊吧。”
“……”
傅博士这是想把他把豹口里送啊。
不大的棚子里就剩下他们,气氛顿时充满了火气。
陆言身上的军服脏兮兮的,白衬衫的领口都变成灰色的了。
“你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你们不是胜利了吗?”
他盯着那双红眸,“你跟着傅均,以后还要上多少次战场?你能保证每次都安全吗?”
沈之初无言以对。
陆言已经走到面前,身高的差距让他眼前蒙上一片阴影。
他有意识地后退一步,逞强地想要反驳些什么,但轰的一声让他瞬间禁了言。
地板乍然地晃动起来。
巨响的下一秒,沈之初被惊得捂住耳朵。
是炮弹,而且距离不远。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地面震动起来了,好似就要裂开。
这次距离更加近了。
炮弹的轰鸣声接连不断,而且越来越近,快要炸到他们身边了般。
沈之初跌入对面结实的怀抱。
陆言的手掌抚上他的头,将他压地更贴进自己。
再一次炮弹炸响,他才感觉到一丝安稳。
“将军,敌余发动进攻!”
外面来了一个小兵着急忙慌地汇报。
“把他带走,务必保证安全,一队二队做反击准备!”
陆言的声音沉沉地在他头顶响起,似乎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之初不敢轻举乱动,上一秒还在说的事情,下一秒就要变成现实,真真实实印证了刚刚口中的“危险”。
陆言放开他,如同把所有的温度都带走了似的,他禁不住发冷。
那对金眸最后看他一眼,里面宛如藏了一把利刃。
最后只剩一道背影急匆匆地离开。
沈之初被带到了避难处,这里便是军队最后方,基本都是伤患和医疗队的人。
傅均见他表情惊魂未定,安慰了两句。
沈之初无意发觉领口被蹭上了一些土色,明显脏了一小块。
这是刚刚陆言抱住他的时候沾上的。
战争中的灰土,他只是沾上了一点,而陆言却早已深陷险境中。
前方的战场距离炮火更近,简直是子弹擦过衣袖的程度。
陆言就一直在那种地方,沾了满身灰土,站在生与死之间。
“小初,即使你害怕,也请镇定下来,你所见到的,是真正的战场,我们是医生,就算炮弹炸在我们身边,都一定要坚守住后方!”
傅均见他的表情呆愣,加重了语气。
沈之初心中浮现出陆言刚刚紧紧抱过来的表情。
沉稳却又凝重。
背影去时步伐坚定,踏下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响声。
他定了定神,暗暗深吸口气,“博士,我想我可以做些紧急包扎。”
傅均抬眼看他,多了些欣慰,“来吧。”
前方的战场,后方的战场,他们此刻,并肩作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