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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鸣鹤还没说话,就见老板突然落荒而逃,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回头。
周苏郁垂着头,用嘴衔着拉链尾巴,慢慢往上拉扯。动作很吃力,因为够不到这么长距离,于是额尖滴落热汗。
领口宽松的缘故,俯视着他的楚鸣鹤能看见锁骨圈起来的阴影,还有他后颈的红色伤痕,暖光烘烤下色泽艳丽。
二十秒过去,周苏郁终于把拉链好。
他用小拇指勾勾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鸣鹤的西装领带,“我累了,来把椅子呗。”
拉来椅子,楚鸣鹤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周苏郁扭着腰,调整到舒服的坐姿,四肢舒展,这才缓缓道:“我老婆。”
楚鸣鹤把啤酒瓶瓶口正对着周苏郁,挑起尖尖的下巴。
周苏郁像一张柔若无骨的宣纸,被墨水打湿,瘫在椅子上,就要化开。
神志不清的周苏郁歪头看他,盲目又顺从。
楚鸣鹤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酒后吐真言,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楚鸣鹤是唯科学论主意,当摄入大量酒精后,人的大脑不受控制,容易产生幻觉,造成情绪上的波动,说出来的话不受自我控制。
但老天给了他这个良机,就要试试。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鸣鹤拉了把椅子坐在周苏郁对面。
周苏郁笑了下,“非现在问不可?”
楚鸣鹤斩钉截铁道:“非现在不可。”
周苏郁的坐姿吊儿郎当,蓬松尾巴拍打地面,空气中扬起灰尘。
魅惑至极的眉眼在光之尘埃里显现出来。
楚鸣鹤说,“放下尾巴,坐端正,我在拷问你。”
周苏郁不解,“我犯了何错?”
楚鸣鹤回答,“钱财勒索罪,婚姻欺诈罪。中央公安对于不讲真实姓名,住址,身份谎报的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可以先行拘留。”
周苏郁看了看被捆住的双手,已经出现勒痕。
他目光向上,盯着没拆卸下来的廉价仿古水晶垂丝吊灯,半晌才开口,“你没证怎么逮捕我?”
皮裤包裹着的腿伸长,哥特风黑皮靴勾了下对面棕色贵族皮鞋,他笑起来,“我们是共犯,你也涉嫌包庇罪,怎么罚?”
他笑得肆无忌惮,挑战楚鸣鹤的底线。
“我不跟你玩花的。”楚鸣鹤擒住他的下颔,虎口卡住下巴,捏得骨节泛白,“周苏郁,你到底是谁?”
他一口气全说了,“你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系统上根本没有显示你是超S级特殊种,而且关于你的过去,我也一概不知。”
真是奇怪,明明喝醉的人是周苏郁,自己却更像个丧失理智的醉汉。
周苏郁悠悠道:“这么着急?”
楚鸣鹤道:“如果和一个不清不楚的人结婚,那也太脑残了。”
“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话。”脑子不再发热,这时的周苏郁好像清醒了点,语气轻佻起来,“那么有没有人告诉你,好奇心不光会害死猫,还会害死人啊?”
他像看一件廉价物品一样打量着楚鹤,语气玩味:“师兄我掏心掏肺劝你一句,所有打听过我身世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死了。你还是名门望族的贵少,别连累到别人。”
周苏郁的话他向来是听一半信一半,但这次他的语气却非常正经。
“你知道怎么死的吗?嗯?小少爷?”
海雾一样的深紫色在眼睛里蔓延,楚鸣鹤像被海妖歌声蛊惑心智的船长,迷雾遮眼,帆船触礁搁浅。
“我是尼比鲁星的重型通缉犯,星际联盟曾经派一整支精锐雇佣兵取我性命,但都被我杀光了。你好好去检索一下‘零度风暴’这个名字,一定有不一样的收获。”他继续说着,“你仔细去看看蚩尤傻逼的尾巴,有个缺口,我咬断的。”
楚鸣鹤愣住了。
他无法判断周苏郁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楚鸣鹤拿出通讯器打以管理员身份进入星网后台,关于“零度风暴”,没有任何数据备份和记录。
审问罪犯的游戏继续,楚鸣鹤把挣脱松的choker重新系紧,周苏郁皮肤又白又薄,手腕出现了好几处红痕。
楚鸣鹤居高临下俯瞰他,“你为什么和蚩尤审判打起来?”
周苏郁撇撇嘴,“他杀了我全家,我不能放过他。”
楚鸣鹤心里一惊,沉默了。
半分钟过去,楚鸣鹤问,这次他的语气温和很多,“结婚一事是你策划的吧。”
周苏郁倒真实话实说了,“是啊,我好容易黑进系统,威逼利诱智脑好几个月才办下来这事儿。目前来看,你是最好的结婚对象,你爹又是大总统,钱权色利欲,还有比你更好的人选吗?”
听罢,楚鸣鹤彻底沉默了
。
周苏郁用脚踢他小腿,“咦,拷问官你怎么不说话了?只有你拷问我好不公平,我们换换,我也要当拷问官。”
楚鸣鹤正气凛然,“不行。”
“你怎么这么小气。”周苏郁突然捧住楚鸣鹤的脸,眯着眼睛,“NGC9240?”
这串乱码又是谁?
据楚鸣鹤所知,阿尔法星系内,以NGC开头的星球都是白矮星。白矮星是演化到末期的恒星,光度和饱和度非常低,在几百亿光年流逝中,逐渐变成行星系统残骸。
比如尼比鲁星,自从十年前被虫族侵占陷落后,突然爆发急冻星云,一夜之间变成白矮星。
楚鸣鹤忍不住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前任?”
周苏郁只是盯着他的脖子,忽然咬上去。
楚鸣鹤吓得一蹦三尺高,往他屁股狠拍一下,然后用力把他踹开。
这下彻底没有了继续盘问的兴致,楚鸣鹤觉得闹心,烦躁地给周苏郁灌了解酒药。喝了解酒药的周苏郁很乖巧,没有缠着他继续闹,很快便趴在吧台上昏睡过去。
他看着周苏郁安静下来的眉眼,楚鸣鹤心情非常复杂。
半小时过后,周苏郁清醒过来,掀开衣领扇风,“好热啊。”
见他又是这副随性恣意不知廉耻的臭德行,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呢?周苏郁也会如此放荡吗?
被理智浇灭的怒火又上来了。上前拿开他的手,一口气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把他裹得严实。
谁知周苏郁抓住他手腕,“我都对你说了什么?”
楚鸣鹤挑眉,“你还记得什么?”
周苏郁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我觉得你有SM的癖好。”
楚鸣鹤冷笑,“你毕竟也有一半野兽的血脉,酒后做了什么自然清楚。”
周苏郁吸一口气,语气温柔,“你哪里伤着了?后面疼不疼?腿还软吗?”
楚鸣鹤根本不想理睬他,心里腹诽着自己在上位?你到底有什么自信?
这时酒吧的木门忽然打开,一帮人闯进来,裹挟着一身尘土。楚鸣鹤第一眼看到的是顾戚风。不久,宋婉乔,秦逸都来了。后面俩人扛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孩,楚鸣鹤一下子认出简耀。
他们把简耀放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床上,宋婉乔给他腿上的伤口包扎。神智不清的简耀嘴里骂着什么,顾戚风直接给他嘴里塞了块布,揉着太阳穴,“小屁孩吵死了。”
楚鸣鹤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宋婉乔脸色极差,给简耀包扎来不及解释,“出大事了。”
顾戚风冷冷道:“问你的导师去。”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野兽低吼声,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就像排气管破裂,引擎启动失败的声音。
楚鸣鹤拨开百叶窗,黑暗笼罩天地,高楼厦宇颤栗着,夜空上居然出现了百年一见的血月。
众人屏息凝神,楚鸣鹤站在血色的月光湖泊里,见血月升到夜空中央,非常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这时周苏郁从吧台上翻身而下,动作利索不像刚喝醉过。和他并肩站着,雪豹耳朵动了动,突然神色一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