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在河边,见河灯相依飘远,殷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今晚一切就在此刻画上尾声吧。
佳节再好,也不可多得。
她洒然一笑,开口道:夫子,你要不要猜一下,我许的是何愿望?
话一出口,后面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那些都是她真心的渴求,虽寄予虚无缥缈的神佛,可她发誓,定会以此身全之。
柏遗也愣了许久,看向他的眸中情绪波涌,最终平息下来化为细碎的笑意。
他说:会实现的。
语气郑重,似乎这也是他的愿望。
*
翌日,殷姝还有些头疼,候在外室的仁禾立刻端来一碗醒酒汤。
她一口灌下去,缓了会儿,才觉顺畅。
将空碗递予仁禾的时候,殷姝想起什么似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不确定问: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她依稀记得,已然夜半过头,她与柏遗并肩走在早已空无人烟的街上。
接着她困意袭来,加上醉酒的后劲,她眼皮子都抬不起。
然后只见柏遗薄唇动了动,她耳边尽是嗡嗡声,听得不甚清楚。
随即,柏遗一把将她抱起。
她自觉找到个舒适窝,便睡过去了。
等等!
夫子抱她了?
殷姝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应该是在做梦,对,做梦。
仁禾听到这问话,一脸复杂,见自家女公子已然快缩至床角,还是眼睛一闭,大声揭穿她:
昨夜是大家将女公子送回的,好在并无旁人看见。
殷姝:
此刻已然看淡人生,觉着自己旋即便可削发为尼出家。
纠结万分,还是将此事先搁置一旁,殷姝坐直身子,问道:昨日让你去查那地,可有何发现?
仁禾将碗搁下,见门窗禁闭,低声禀告:不出女公子所料,那人去的方向正是杨氏钱庄,我怕他发现,并未跟上。
殷姝颔首,好在她记性不错,原书提及过,窦赋修暗中发展的另一势力便是杨氏钱庄。
经他谋划,杨氏钱庄已经遍及天下,为他暗中流转钱财,培养暗卫。
因此,不难推断,他此番低调行事的落脚点定是他最为掌握的杨氏钱庄。
只是,我还钱庄外瞧见了一个熟人。仁禾又提及一事,说此话时,她神情复杂。
何人?
肖昭。
许久未曾听见肖昭的消息,自青竹山她放肖昭下山后,也未派人去探寻她消息。
想着她身手不错,自保尚可。
只是没想到,她怎会出现在徽城。
先是窦赋修,后是肖昭,其中必定有所关联。
殷姝心下有所计较,吩咐道:我们去会会故人。
昨日挂上的华彩灯笼还未拆下,街上仍是一派热闹之色。
殷姝与仁禾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容貌也略略修饰过,不至于让人一眼便注意到。
好在今日钱庄客人少,殷姝寻个间隙便带着仁禾进去。
柜台后的掌柜头也不抬,手将那算盘拨个不停,问道:客人是要存钱还是借贷?
殷姝压低声线,小声道:我找人。
掌柜听个乐,终于抬起头看向殷姝,好笑道:客人莫不是走错道了,找人出门右转去衙门,你来钱庄找什么人?
我找肖昭。殷姝打断他,直直说道。
提到肖昭,掌柜嘴角噙着的笑一僵,眼神满是警惕,随即语气不客气起来,客人莫不是没听清,这里是钱庄,找人还请去衙门。
可殷姝并未生气,甚至神色一丝波动都无,只重复道:我寻肖昭,你只管告知她。
掌柜还未开口,便见店门走进一女郎,朗声道:
何人寻我?
殷姝转身看着肖昭,她与之前青竹山装扮截然不同。
印象中的她总是一身利落劲装,神色总是凛然,盖是做暗卫久了。
可现在的她一身寻常女儿家的衣裙,如她性子,不喜繁饰,只别了一只木钗,也并未带面纱。
此时肖昭,不,应该是萧昭,上下打量面前这位脸色腊黄,气质却清然的女郎,隐隐熟悉感上头。
忽的,她试探问道:女公子?
殷姝轻笑颔首,接着便见萧昭抿唇笑起来,眼中激动暴露无遗。
掌柜一看,竟真是熟识,又见外客愈发多,担心萧昭安危,便开口:阿昭,你带这位客人去后院吧。
萧昭点头,带着殷姝与仁禾去往后院。
边给殷姝解释:自打我离开青竹山后,便有一方势力一直追杀我,后来辗转来到徽城,杨伯无儿无女,便视我为干女儿,我也在此地落脚。
殷姝明显感觉到萧昭在某些细节上略略带过,想来也是有所顾忌。
待到进到萧昭房内,三人落座,萧昭才试探问道:女公子怎知我在这里?
殷姝看向仁禾,仁禾开口:女公子本是来徽城探亲,昨日杜康日吩咐我出来买糕点,我便在钱庄外瞧见你。
便将此事告知女公子,女公子虽不言,我却瞧出她心中挂念你,劝她来看看你。
说到此处,仁禾还一脸忿忿。
殷姝伸出手点点仁禾的额头,打趣道:让我闻闻,是否醋坛子打翻了。
主仆二人的调笑显然让萧昭稍稍放下戒备心。
虽说她当初确实为殷姝所救,可时隔如此久,殷姝突然上门,未免多些警惕。
更何况,这位殷家女公子心思不浅,而她再也不是独身一人。
要是一步踏错,便会牵连护她之人。
见萧昭面色有所波动,殷姝才开口说:那日你下山后,我并未派人跟着你,想着你既为自由身,便不该再有羁绊。
一直未有你消息,我心中也多分记挂,因此知晓你曾出没此地,才斗胆拜访。
此话也不算作假,殷姝心中其实一直担忧萧昭境况,她虽为暗卫,可一生都在为别人所用,不得半刻自由,世事懵懂,怕她再次重蹈覆辙。
萧昭显然读懂殷姝言下之意,看向她的目光坦然,听闻殷家二公子大婚,殷家大喜。
语气坦荡潇洒,再不复之前困囿情爱之象。
殷姝总算放下心,接着问道:你方才所言,有追杀你的势力,可查清是何人?
按照殷衡的性子,他现下最恨之人便是殷姝,应该是没心思去查萧昭这个已死之人。
萧昭摇摇头,含糊过去,盖是以前的仇家吧。
殷姝目光微微一闪,见她逃避这一话题,约莫猜到些信息。
实不相瞒,我前来还有一事相托。
萧昭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放下后,才笑道:女公子但说无妨。
自青竹山至殷家再至徽城,一路来所见尽是流民弃儿。
好在我手头有些余钱,因而,我想办个慈幼局,想寻个外头的人替我张罗,不知你是否能担下此事?
殷姝恍若未觉萧昭动作,直直开口道。
此时萧昭心下窘迫,她本以为女公子是想从她身上打探消息,却没想到她居然提及流民之事。
世道多不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世家豪族享锦衣玉食,极少舍得瞥眼看向人世艰辛。
想到当初青竹山一事,她也是如此言辞恳切,才有此日的自己。
萧昭未有片刻犹豫,满口应下,保证自己定会好生打理这个慈幼局。
*
殷姝主仆二人往回走,身旁的仁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此番我们并未打探到任何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殷姝示意她小心隔墙有耳,仁禾噤声,脸色仍旧焦急。
没有任何消息吗?
那可不一定。
想到萧昭头上别的那支木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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