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泊舟摸到了指尖的潮湿, 他蹙眉:洗完了?身上擦干, 不然要风寒。
他的手放在孟欢的腰背,轻轻一搂,孟欢本来严肃地思考着,蓦地被抓进他怀里。
紧靠在他怀里,蔺泊舟伸手捞到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解开孟欢的衣衫,动作有条不紊地为他擦拭。
孟欢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肩:夫君,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嗯?蔺泊舟尾调轻抬, 擦到他的腰。
虽然感觉到他认真了,可孟欢觉得他还不够认真,忍不住嘀咕:你听我说话。
蔺泊舟手停在他的腰,又将人搂进怀里:我听。
孟欢舔了舔唇,语气庄重,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神棍:你知道很多人想杀你吗?
安静了一会儿,蔺泊舟气息带笑:知道。
孟欢感觉有点儿堵闷,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让蔺泊舟避祸的方法,只有一些不知道还管不管用的原书记忆。
那你要小心,真的要小心。他决定绕过这个话题,说起目前的重点,崔阁老府里有个质子,叫安垂,以后可能会逃回部落率兵来犯,我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他关进监狱?
孟欢说完,满脸真诚地望着蔺泊舟。
表情写满了不骗你哦!
可蔺泊舟手微微一顿,声调转低,询问:质子?
孟欢点头:质子!
蔺泊舟本来唇角带着笑,笑意顿住。
大宗改土归流以后,改变羁縻制度,民族地区设置府州县,长官由流官充任,不再需要地区再派出质子以保证忠诚,质子制度早已衰亡。
所以,大宗没有任何质子。
蔺泊舟垂眸,指尖抚摸着孟欢的脸,没有反驳,而说:好,为夫知道了,谢谢欢欢告诉我。
孟欢松了口气,表情欢欣鼓舞:好!那我也算帮到你了!
蔺泊舟笑着应了声是,再拿帕子擦他的头发:欢欢今天吓着了,乖,洗完澡就去睡觉。
孟欢为自己起到的作用美滋滋。
丝毫没意识到从不议论政事的自己突然说出这番没根没据的话,再加上下午刚看到死亡场面受到巨骇,疑似中邪,情况有点儿微妙。
蔺泊舟轻轻扣紧他胸前的扣子后询问:欢欢,好了?
嗯,回去睡觉吧。孟欢牵着他回到寝殿,偌大的宫殿灯光昏暗,阴影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寒感。
孟欢早睡,蔺泊舟还要听书听信。以往孟欢就自己睡了,难得抓住蔺泊舟的手腕,他手小,蔺泊舟的骨骼要宽硬一些,被他手指扒拉着,能不能陪我一起睡?我害怕。
这算是很难得的,蔺泊舟自己调整作息,他说:好,欢欢不说为夫也会陪你的。
孟欢点了点头,总算放心了。
他闭上眼,眼前又出现了大雨中的尸首的裂口。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来,孟欢总觉得浑身发寒,调转了头,轻轻蹭到蔺泊舟的怀里。
蔺泊舟本来搂的很紧了,不过少年全身都蜷进了他怀里,腿也并拢,看起来确实吓坏了,宽松的袖口探出一截白皙清瘦的手腕,紧紧抓着蔺泊舟胸前的衣服。
可孟欢脑子里却很清醒,蹭了半天:夫君
蔺泊舟:嗯?
睡不着。
蔺泊舟轻轻捏着他下颌:为夫以前下朝回来,忙完恨不得连忙就寝,看来欢欢还不够累。
说这话时,孟欢意识到了什么,抬头。
阴影落下,他的唇瓣被堵住。
蔺泊舟说:那就累了再睡。
话里的意思,懂的都懂。孟欢脸红着,感觉到他的手探了过来。
吻得喘不过气,舌尖泛起失去知觉的麻痹感,孟欢满脸通红地躺在被子里,出了一点儿汗,困意直袭,说了句:现在睡得着了
嗯,睡吧。蔺泊舟声音带笑。
孟欢拍了拍被子,陷入梦乡。
纱幔内漂浮着躁动过的热息,蔺泊舟一缕腻湿的乌发贴着脸,他用修长的手指撩开来,神色平静中带了阴郁。
这时候,门扉外响起轻轻的动静:王爷。
蔺泊舟让游锦搀扶着,到了槅门外坐下,游锦声音低。
王爷,大高玄殿的李真人奴才让人去请了,什么时候给主子驱邪?
蔺泊舟垂了下眼睫,有些头疼。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孟欢说的那句质子。
大宗国祚二百余年,质子府消失了几十年,里面野草茂盛,早卖给了官员做府衙,连话本里都不再写什么质子故事,怎么孟欢就好歹说起一个质子?
游锦满脸担忧:主子心善,看不得这些打人杀人,当时可真是吓坏了,那小脸惨白,连老奴都吓得双腿失去劲儿,可主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往巷子里跑。
蔺泊舟示意他说下去。
哎,谁知道,还真捡到一个人头!主子嚷嚷着看到了杀人凶手的面目,明天还要去府衙里作人证呢!
游锦小心翼翼地看着蔺泊舟:王爷,奴才先前听说过一个故事。
蔺泊舟:说。
就是有的人啊,枉死以后无处申冤,就会附着到活人身上,通过活人来找到凶手,辨明死因,游锦神色悲伤,奴才觉着,我们主子,八成是被冤死鬼附身了!
蔺泊舟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转到游锦头上。
天命,鬼神,绕不开的两个话题。
蔺泊舟顿了一顿,忽然想起:安垂是谁?
游锦忙说:这不下午我们去卢府找人,中途天气热,到寺庙里喝了口茶水,谁料遇到了崔阁老府里的孙少爷,和他身旁的一个玩伴。
崔涵?
游锦摇头,不,是大孙少爷,崔朗。他还说,想和王爷再弈棋,请主子引见来着。
片刻的安静。
蔺泊舟轻声:哦,原来是他。
宣和帝召入宫里的围棋天才,十年来下赢空戒大师的第二人,那天蔺泊舟没听到八卦,只觉得这公子棋下的不错,没想到是崔府大孙少爷。
游锦继续说:安垂,是那个玩伴的名字,性格忒狂,不把我们主子放在眼里,当时差点打起来。老奴想着主子是不是那时就被他吓着了,后来再看到尸首又被吓一跳,这才让冤死鬼魇住。
蔺泊舟侧头,目光放在他的方向。
他将茶杯的盖子合拢:去查,这个安垂是谁。
游锦哎了一声,哎完:那大高玄殿的李真人
蔺泊舟抬手:别找了。
是。
身旁的声音退下去后,蔺泊舟在黑里走回了床榻,再凭着知觉上床坐下,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孟欢摸索了一会儿。似乎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寻找他,他握紧了孟欢的手,少年静了静,乖乖地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京兆府衙门。
京兆府通判是个微胖的白面男子,正坐在衙门里犯困,昨日接到一起报案,一位客栈老板被醉酒的客人割去头颅,场面血腥,只不过昨天时辰太晚,衙役嘱明日再来申冤,便将案子拖到了今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