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欢没忍住,有点儿不受控制地靠近,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在心里默默念叨:
我会对你更好的。
回到王府,太医已经候在大厅,等着给蔺泊舟治疗眼睛。
这个治法,无非是针灸,以及每天喝药。
周太医神色肃穆,静静等候着蔺泊舟配合治疗,按照往常蔺泊舟的脾性,不怎么上心,懒洋洋的,甚至还有一些难得的叛逆。
不过今天,蔺泊舟来的时候唇角牵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背后冒出半个脑袋,是他的小娇妻。
大概是孟欢在马车上亲了亲蔺泊舟,他现在心情很愉快,坐下后,游锦摘掉了他的白纱。
孟欢便在旁边看着,眼巴巴地注目着细针,每插进一根就问:痛不痛啊?
痛不痛?
很痛吧?
哎呀
孟欢西子捧心,痛心疾首。
周太医的针都快拿不稳了,很想说本神医在治病时闲杂人等能不能退开?他控制着力道,强忍住呵退其他人的想法,总算把银针全部使用完。
每次治疗大概半个时辰,治完周太医准备走,临走前问起:王爷眼睛前能见影子吗?
蔺泊舟:看不见。
周太医拈着胡须:臣明白了,王爷照常用药。说完,便离开了。
眼看没说出个所以然,孟欢问:还要多少天啊?
蔺泊舟洗净了手,指尖淌着水滴,平静道:偶尔一两天,三五天,偶尔十几天,并不清楚。
孟欢叹气:哎。
总觉得一直这样下去耽误事儿。
急也急不来,蔺泊舟唇角带着微笑,欢欢下午要习字?为夫陪你。
孟欢心情顿时高昂了不少。蔺泊舟陪他上写字课真就背后有人的感觉,山枢不敢凶他,戒尺也不敢敲,本来山枢年纪大了偶尔打瞌睡,但在蔺泊舟面前讲究礼仪端庄,睡也不敢睡。
以往蔺泊舟旧疾复发,王府里氛围死气沉沉,生怕一个不慎惹得蔺泊舟不乐,心生厌烦或者斥责,现在,倒是听见蔺泊舟来了句:让闲着的人都出来转转吧。
是让府里人都休息休息的意思,平时逢年过节才能听到这句话。
荷花池旁,清风徐徐,孟欢低头将毛笔蘸饱了墨水,写完了今天要背的字,山枢也撤去笔墨。
耳畔,响起一个热情如火的声音:拜见王爷,王妃。
孟欢抬头,来人模样俊秀,一双风流眼,两只含情目,笑吟吟地低头看他书写的字:王妃今天学到哪儿了?
孟欢懵了一下,认出来,这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户部尚书之子沈青玉。
感觉挺自来熟的,孟欢还没答应,他就先说:千字文?还没学完啊哈哈哈,王爷当年聪慧无匹,我记得三四岁就能将这倒背如流,哈哈哈,怎么王爷现在也要跟着学?真好,不得不说,王爷也该体会一下常人的不易,就是辛苦我们王妃了。
孟欢:
原书里这人跟蔺泊舟关系很好,性格也诙谐,亲和力强,和人没有距离感,因此人缘也特别好。
孟欢蒙住纸页,转头看蔺泊舟:他说我笨啊?
蔺泊舟顿了顿,笑道:沈二在青鹿学院破不了先生出的题,在纸上画美女图,也传得很开,就不要取笑内子了。
内子,就是家妻的意思。
孟欢看了他一眼,耳朵发红。
沈青玉一张可怜脸:王爷攻击我。我在家被老婆骂,出门被王爷骂,里外不是人。
蔺泊舟没理他贫:你爹让你来的?
对,沈青云扫了眼四周,说话不大正经,王爷还真是开门见山,一点儿前戏不做,委实无趣的紧,也不知道王妃有没有骂过你没意思
陈安咳嗽了声,老脸微赧。
孟欢听懂了,微微睁大眼,表情十分复杂。
蔺泊舟垂眼:荤话可以少说几句。
沈青玉笑着点点头,我爹让我来问问分钱的事。
蔺泊舟还坐着,不过脊背靠着座椅,显然坐直了起身,怎么说?
我爹催得急,沈青玉喝了口清茶,巡出的那笔盐税进了银库,听说有盈余,各阁部闻着味儿就上来了,全都申请要钱。一会儿豫府出了旱情要钱,一会儿皖府出了涝灾要钱,一会儿陛下修的陵寝要钱,军饷要钱,操办水军要钱,宗室也来要钱,文武百官拖欠的俸禄未结也要钱,我爹的意思是赶紧把这笔钱花了,花在节骨眼上,免得问来问去。
孟欢本来想走的,不过蔺泊舟并没有避讳他的意思,他看这几个人聊的热闹,也忍不住竖起耳朵试图听明白。
蔺泊舟语气平静:崔阁老和陈次辅怎么说?
崔阁老的意思,是先结紧要的,比如陛下的陵寝,军饷,和操办水军的钱,现在边祸时不时兴起,倭患刚平息,不得不防备。陈次辅的意思是先安民,把钱结给灾情地区,豫皖的百姓吃不起饭,逼急了是要起乱子的。
孟欢左边看看,再往右边看看,似懂非懂。
陛下怎么说?
陛下想修陵寝,还要修一座棋宫,供奉前朝至今的围棋大师,说以后要搬到棋宫去吃饭睡觉。沈青玉表情严肃。
蔺泊舟皱了下眉,唇角的气息更加凝重,没说自己的意见,再问,你爹的意思呢?
沈青玉说,我爹觉得,各部分都拨一些,省检些用。百姓肯定要安抚,出事了谁也担不住。百官先把拖欠长的发了,其他的再等等。至于军饷,如今最急的是辽东,肯定要拨。还有就是陛下的陵寝陛下年龄尚小,不急于一时
蔺泊舟总算点头:你父亲是个公忠体国的。
沈青玉嘿嘿了一声:但我爹说了又不算,他虽然管钱,但批红和拟票全在内阁和司礼监,全在崔阁老,陈次辅,王爷手里。
孟欢再左右望了望,试图听得更明白。
蔺泊舟说话了:你爹不想把银子拨给陛下,这个恶人又要本王来做?
沈青玉直笑:这个恶人王爷不做,也没人敢做了。我们也知道,陛下除了听王爷的话,其他谁也不听。
蔺泊舟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
宣和帝是个小孩子,谁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喜欢谁。
比如现在他想要陵寝和棋宫,两位阁臣明知道财政吃紧,百姓危困,还不忘留一笔闲钱给宣和帝,图的就是皇帝的好感。
可他如果说不给宣和帝钱,宣和帝肯定要生气的,失去帝心,存亡也在一念之间。
蔺泊舟嗯声:明天本王去宫里,再问问陛下的意思。
那敢情好。沈青玉算是把父亲的话陈述到位,端起茶碗再喝了一口,看到了在旁蹙眉思索的孟欢。
他笑:王妃觉得应该怎么分钱?
孟欢没想到这话题能到自己身上。
啊?你问我啊?
孟欢下意识看了一眼蔺泊舟,好像上课被突然点到,有点儿懵又来不及多想,试探着说:大头给百姓?
对啊。
沈青玉赞成地笑了笑,笑意里面似乎有些苦楚。
看吧,王妃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朝廷就是有人不这么干。
荷花池旁清风徐徐,人声不知何时都安静至极。
那你们朝廷还挺不好的。
孟欢心里念了念这句话,没说出声。
他知道该蔺泊舟说话了,又把头转了过去。
蔺泊舟神色有些凝重,说起件事,辽东的军饷,总兵毛诚昌年年都在要,往先没给,他也没说什么,今年怎么要的这么急?
沈青云眼睛发直,也不解地怔了会儿:这是崔阁老的意思,认为欠了好些年了,再不给,辽东军备废弛,先前便有几个没归义的朱里真散部时不时南下侵扰,让人烦不胜烦,真要是打残了武备,东北边衅一开,就怕重现当年被金人攻破京师的耻辱。
朱里真,武备,边衅。
听到这里,孟欢虽然很吃力,但总算从几个关键字句里听出了他们在议论朱里真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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