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欢眨着眼,有点儿费解地看他。
片刻,崔涵丢上来一条青鱼,在亭子里还活蹦乱跳,朗声道:王妃,看见了吗?多肥的鱼啊!
孟欢:看见了。
他低头继续摸鱼,好像是一个不稳往前扑去,半身砸在水里。周围响起惊叫,孟欢也扶住了栏杆,没想到他顶着青苔又冒出头,笑笑:哈哈哈河里水真凉快!
有些逗,孟欢没忍住笑了声。
崔涵不停往他面前扔鱼虾螃蟹,看大家在水里畅快,孟欢到底是少年心性,逐渐被勾起兴趣,我也来试试。
王妃,池水凉游锦惊呼。
孟欢撑着石头,踩冰凉的石面落了脚。
他白皙的脚踩着石头,走了没几步开始晃,晃得游锦心脏都要跳出来:王妃!
孟欢也吓了一跳。
好在崔涵眼疾手快,飞快替他把住了石头。
孟欢又稳住了。
他道谢:谢谢。
崔涵以为和他拉近了关系:不用谢,王妃可以和晚辈比比谁摸螃蟹更快。
孟欢保持着距离:那也不必。
他低头搬弄着石头。
就跟去了海边喜欢挖沙子一样,不分年龄。
时间慢慢流走,孟欢都没意识到池水慢慢凉了下来。
蔺泊舟下马车时,难得见王府门口空空如也,没有平日等他的身影,他蹙眉,王妃呢?
下人说:好像在荷花池那边摸石头,玩的很开心。
摸石头
蔺泊舟抬了下眉,脸上看不出情绪:是吗。
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木笛,他问:除了王妃,还有谁?
还有崔阁老家的小少爷。
蔺泊舟抿了一下唇,往常他会径直回寝殿沐浴,不过短暂地思索,他抬眉:去池子旁看看。
水波晃动,青苔飘零,池水已经被搅得浑浊。
孟欢再摸出一只虾时,左右说:王妃,天色晚了,该上来了。
孟欢还没说话,崔涵先喊:王妃玩儿就玩儿嘛,你们一直催什么,也太扫兴了!
他一副兴致依然高昂的狗腿模样:王妃,你刚才摸到那条鱼真肥!那片水草茂密翠绿,应该还有油水肥厚的鱼虾!
孟欢不怎么爱理他,走向水草另一头。
蔺泊舟过来时,就看见池岸旁围了一堆加油打气的奴才,水草薅得遍地都是,荷花也被踏烂了一些,而孟欢站在水中,腰缠着衣裳下摆,目光正巡视水面,俨然一副摸鱼健将。
旁边站着个煽风点火的崔涵:石头底下!石头底下!我刚看见有虾子梭过去!
孟欢扭头,逆着夕阳的光芒,见蔺泊舟的绯红朝服站在岸边,周围跪了一地,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又沉静地看着他。
孟欢看了看天色。
又看了看崔涵。
他表情微变,叫了声夫君就开始往岸上跑,白皙的脚在水里踩着,走路很慢,有一处水比较深,孟欢刚踩下去便踉跄了一步,站起来,到池岸旁被一块较高的石头挡住。
他有点儿走不过去了,站在原地,求助的目光看向蔺泊舟:那个,夫君,过不去了
可怜巴巴的。
蔺泊舟忍耐至极地阖了阖眼皮,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鞋履踩上湿润的石头,朝服下摆拂过荷叶,探手搂着孟欢的腰将他轻轻抱了上来。
跟抱小孩儿似的,孟欢楼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有点儿羞耻。
旁边崔涵疯了一样往岸上跑,跑上来了拼命磕头:拜见王爷!
蔺泊舟眉眼阴沉,没有理他。
一股无形的压抑的气氛充斥其中。
他蹲下身,拿起岸边散落的两只靴子,慢条斯理地抬起孟欢一只脚。
因为脚沾着水,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这才把孟欢白净小巧的脚插进靴子里。
看得出来,他对今天有人带他老婆玩的游戏很介意。
周围鸦雀无声,全都看着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蔺泊舟,蹲身给老婆穿鞋。
孟欢也有点儿呆:夫君
他俩行房之后蔺泊舟会给他穿,但毕竟周围没人,可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孟欢有点儿不好意思。
穿好,蔺泊舟站了起身,语气异常温和:欢欢下午玩儿开心了?
孟欢鬓角沾着水汗,点头。
蔺泊舟:开心就好。
不过转瞬之间,他转向了崔涵,语调似乎差不多,但透着让人后背发凉的森寒:崔涵,让你带王妃解闷儿,你就带他往水池子里跑?
崔涵头皮发麻:晚辈
他没想到,蔺泊舟会来。
本意是想跟王妃玩儿开了,取得他的信任。
可现在信任整没整出不知道,反倒触怒蔺泊舟。
崔涵脊背僵硬:呃,起初只是晚辈下水,没想到王妃也会下
他指望着,孟欢能替他说说话,毕竟,他俩刚才玩水还挺快乐。
谁料。
想到崔涵再三内涵自己,孟欢知道这是蔺泊舟做主的好机会,无辜地点了点头:对,就是他,怂恿我下水。
崔涵:
第39章
阴沉的气氛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崔涵想要解释什么, 突然被重重一耳光扇在脸上,扇得他头都歪了一下,耳鸣眼花, 脑子里晃荡,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王爷恕罪!
他惊慌地看着眼前的脸。
蔺泊舟字句阴冷:这一耳光是替你祖父打的,打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自己顽劣便罢了,还要带着王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绝对活剥了你的皮。
这是警告。
蔺泊舟何其精明,一眼看出他试图巴结孟欢,试图谋取些什么。
他是内阁首辅家的少爷,可他竟然因为王爷袒护孟欢而挨了这个耳光,挨得他后背清凉,浑身冰冷。可他若不是崔阁老的孙子,恐怕挨得不是巴掌,就是刀子了。
崔涵红烂了半张脸,眼前发蒙,还得不停点头,王爷教训的是。
蔺泊舟牵紧了孟欢的手,垂下眼睫,终于送出了一两个字:滚吧。
崔涵头脸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凉透, 失魂落魄地离开王府。
他坐到马车,回到了崔府外,胡同尽头靠着一袭修长挺拔的身影。少年大概十七八岁,额头编着小辫,手里拿着一把弓弩,指腹磨出厚厚的茧子,双眼极其锐利,让人联想到原野的苍鹰。
少年无不嘲笑:小少爷,这是挨了谁的打了?
崔涵咬牙,脸上不复孟欢跟前的无赖傻笑,漆黑的眼睛病态狰狞,几欲滴血:安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来看我的笑话!
不是看你笑话,大少爷跟我说了,你此去不仅不能成事,还有可能引起蔺泊舟的警觉,他拍了拍手,果然如此,喜闻乐见。
他话音刚落,愤怒欲狂的崔涵走上前,拽着他的头发,拼命往墙头磕,磕出一块血迹。
安垂没有还手,目光轻蔑。
崔涵松手:你不过是朱里真的质子,怎么敢用这种语跟本少爷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