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南星猛声咳嗽,仿佛被呛住了。
他挺纯,听不得这些。
许若林摆了摆手:都说了不要笑,一会儿我去叫那个清客上来喝酒,说是赔罪,在酒里下药让他喝下去,再安排他和烟儿找个地方快活,孟公子趁机逃走,怎么样?
孟欢小脸皱着,表达了怀疑:会不会有点儿对不起这位姑娘和山行啊?
?
许若林像看见个笑话,孟公子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
烟儿姑娘也捂着嘴吃吃的笑。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许若林取出药粉倒在酒里搅开,你俩别说话,我来安排。
他都开始演戏了,孟欢只好坐着等候结果。
许若林走到楼梯口,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语气,方才的那位清客兄弟!快上来!上来,少爷请你喝杯酒,刚才那点儿事儿别往心里去啊。
没人回答。
山兄弟?以为没听清,许若林再喊了一声。
可奇怪的是,依然没有回应。
咦,怎么回事儿?他人呢?
孟欢也有点儿不解,往楼梯口一望
阴暗的楼道被下午的光芒照亮,漏出了绯红色的蟒袍花衣,盘旋飞舞的龙纹热烈交织,金镶玉石的冠冕沿楼梯缓步往上,高挑身影正踏着木质楼梯,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踏踏踏
一步一步,缓慢沉稳。
不知何时起,整座酒楼,甚至整条街道都变得寂静无比,密密麻麻的人低头跪在地上,不敢直视最尊贵的皇族王祇的面容。
许若林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氛陷入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中。
孟欢手中的筷子咔嚓落地。
看到眼前的人,孟欢浑身血液骤然降至冰冷,后背僵硬,睁大了杏眼。
蔺泊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提着曳撒不紧不慢地上楼,停在孟欢两步开外。他的目光将整张桌面扫了一遍,却明显谁也没看在眼里,侧过头,唇角微微扬起,是一个愉悦又带点儿残忍的笑。
他开口,漆目盯紧了孟欢。
声音很低,兴味十足。
夫人这是想去哪儿呢?
第20章
像一只在领地巡回的野兽,蔺泊舟目光所及,信手悠闲,隐藏着的危险能够将任何猎物轻易撕得粉碎。
而孟欢,就是被他盯得牢牢的猎物。
空气安静,孟欢浑身紧绷,被突然出现的蔺泊舟吓得魂不附体。还没回过神儿,他耳边响起跪地磕头的声音。
拜见王爷。
拜见王爷。
方才辱骂蔺泊舟十分得劲儿的卢南星和许若林,一撩袍袖跪下,对着蔺泊舟磕头行跪拜礼。
动作之流利娴熟看得孟欢心头微哽,唇瓣轻轻动了动。
不是说好的一起反蔺泊舟吗?
蔺泊舟像才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几人,垂眼,不轻不重打量:都是哪家的孩子?
许若林冷汗直流:晚辈是镇关侯许术的长子,许若林。
卢南星声音也绷紧:学生是礼部侍郎卢适之子。
不知蔺泊舟听没听进去,他垂眼嗯了一声,像看一眼都是赏赐,语气平淡:既是夫人的朋友,都起来吧。
两人再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
狭窄逼仄的酒楼,蔺泊舟的绯红朝服与这儿格格不入,只有他笔直地站着,其他人冷汗沿着脖颈往下流。尤其许若林抹了脂粉,现在快打湿了,一张脸糊涂得精彩纷呈。
孟欢尝试平复突然见到蔺泊舟的恐惧心情时,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紧攥在掌心,侧头,蔺泊舟唇角带笑,牵着他要坐:本王本来在内阁处理府事,听说夫人出府游玩遇到几个朋友,还和随行起了争执,特意过来看看。
特意两个字,说得不轻不重。
显然,山行告诉了他许若林支走他的事。
孟欢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掐住咽喉的金丝雀,在他的牵引中坐下,磕绊道:刚才,就是喝醉了
许若林再次跪下:回王爷的话,晚辈方才醉酒和夫人的随行清客吵嘴了两句,惊扰王爷,晚辈该死。
短暂的沉默。
蔺泊舟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只看着孟欢:喝醉了?
他唇的弧度压着,说话声音很淡,淡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孟欢心里清楚,自己见卢南星是为了什么,为了通气,为了争取逃出王府,为了传递情报,以及,方才他们都怎么辱骂蔺泊舟,讨厌蔺泊舟。
孟欢手背冰凉,声音越来越低:请王爷恕罪。
眼前的少年小脸雪白,像一只被吓着的小兔子,耳朵背起来,噤若寒蝉,望着酒杯一句话也不敢说。
蔺泊舟微不可查地用舌尖抵了下齿列。
就这,一看就不是罪魁祸首,蔺泊舟也懒得凶,侧头有意无意望向了卢南星。
也是给孟欢传信的人,暗示孟欢刺杀,传递情报和色、诱的人。
就眼前这个,十八、九岁,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
蔺泊舟端起一只空白的酒杯,似笑非笑,卢南星,本王听说你是欢欢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十几年欢欢承你照顾,本王敬你一杯。
他顿了顿,道,接下来,欢欢可以放心地交给本王了。
卢南星僵硬地端着酒杯,咽了咽唾沫没敢说话。他盯着蔺泊舟那杯酒,不是一般的恐惧,冷汗都快下来了。
蔺泊舟不知道,这是刚才许若林下药的那杯!
酒里放着烈性媚药,想用来整山行,要是一不小心让蔺泊舟喝下去,直接玩一票大的,后果不堪设想!
许若林也注意到了,喉头发出啊的颤音。
嗯?蔺泊舟垂眼。
王爷。孟欢站起身。
怎么了?蔺泊舟短暂停手。
孟欢夺过他的酒杯,将酒倒在一旁的花草,额头冒着冷汗:杯子不干净,我刚才用过,王爷重新倒一杯吧。
他将杯子冲洗了几番新倒一杯酒放到蔺泊舟面前:王爷喝这个。
蔺泊舟眼眸微暗,轻轻笑了一声,将杯中新酒一饮而尽。
这个菜不错,夫人尝尝。蔺泊舟往孟欢碗里夹了块肉。
孟欢僵硬夹菜。
许若林和卢南星神色错愕。
摄政王为了孟欢亲自下榻这酒楼,可见孟欢在他心目的地位之重,似乎远非他们所想。
卢南星到底血气方刚,见蔺泊舟一个一口夫人,语气亲昵,还往孟欢碗里夹菜,神色逐渐流露出不忿。
王
筷子放到碗上,发出清脆一声响,许若林在底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
哗啦声中,许若林站起身:王爷,桌上都是些冷菜,要不晚辈让店家重新端些新菜热菜上来?
蔺泊舟扫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好。
南星跟我一起吧,这店儿你熟。
许若林拖着卢南星,赶紧离席。
饭桌上只剩下孟欢和蔺泊舟,气氛却更加僵冷。孟欢低着头吃饭,只有米饭,他不敢夹菜,就抱着碗,大气也不敢出地夹饭塞进嘴里。
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为了不跟蔺泊舟说话,他好像吃白米饭也吃的很香的样子。
这回避的态度让蔺泊舟抿了抿唇,一时有点儿沉默。
他是接到山行向锦衣卫托的话赶过来的。本来孟欢出行他不想干涉,只是人群中有个许若林,听山行说这人是镇关侯之子,小侯爷,地位高,山行拿不下,这才传信让蔺泊舟来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