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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嘛不嘛……”

安阳公主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逗弄周楚天是她乐趣之一,第二大乐趣,就是逗吴之筱。

但逗弄吴之筱明显更困难一些。

周楚天这边都脸红成这样了,头都快埋到地里,吴之筱居然还一脸饶有兴趣干站着看,也不知她到底见过多少这种香艳的场景,竟能如此气定神闲。

吴之筱站着,觉得有些累,便往后退了几步,坐在身后的榻上,懒懒地靠着榻上的引枕。

手肘撑在矮桌上,支着额角,一脸懒散,颇有闲情逸致地盯着周楚天和安阳公主看。

末了,她再不咸不淡来一句道:“周将军,你手脚再慢一些,公主就要着凉的,公主玉体抱恙,到时候别说三天三夜了,你十天半个月都脱不了身,你受得了吗?”

这话虽有调侃的意味,但也是实情,安阳公主一生病,周楚天必得听命在侧日夜服侍,不得离身一步。

周楚天抿唇,看着一直乱动,不肯好好穿衣服的安阳公主,劝道:“公主,吴通判说的是,你小心受了风寒。”语气和缓,又小心翼翼。

安阳公主撅起小嘴,双手抱在胸前,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怎么能听她的话。”

说完,有些恼了,粉腮一鼓,手臂往匡床边上的高桌上拂去,桌上装饰用的白瓷玉瓶哗啦一声摔下,碎在周楚天脚下,他只要一动,就会踩到满地碎瓷片。

“臣知错。”

周楚天颔首。

他捏着公主身上质地柔软的水色窄袖罗衫衣襟,拢了拢罗衫系带,熟练地打了一个军用锁套结,道:“穿好了,公主。”

安阳公主捏捏他的脸,笑眯眯道:“容卿,军械军粮等事你都不用担心,我封邑去年收上来的钱全给你充作辎重军费,一点都不留。”

安阳公主的封邑近万户,她对封邑虽无实权,但这些封邑每年都会上交的赋税,全归公主府所有,这些钱自然交由吴之筱打理。

于是每年又多了许多利钱,再加上官家对她恩宠优渥,心疼她到临州来,每年从宫中另拨银两给她,年节更是赏赐不断。

她一个公主花不了多少钱,故此,公主府结余颇丰,一时高兴了,随手赏一些钱给周楚天,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一点都不留,全给周楚天,有人就不大乐意了。

“公主好歹留点银两赏我吧,臣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

吴之筱轻轻捻起一颗西宛葡萄往嘴里扔,挑眉幽幽道,口中饱满的果汁迸溅。

周楚天将公主抱到榻上,低着头对吴之筱道:“吴通判误会了,公主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吴通判别当真。”

安阳公主一屁股坐在榻上,急了,双手叉腰,坐直身子道:“我哪里是随口一说?我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办到,你别总是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周楚天眼眸深黑,看了一眼安阳公主,躬身拱手作揖,道:“拜谢公主,臣告退。”

又抬眼看了看吴之筱,眼眸闪躲,面露羞愧,平身拱手,便退了下去。

听得里间门处珠帘珠玉作响,便知周楚天出了门,吴之筱这才对安阳公主嗤鼻道:“臣幸幸苦苦给你打理的银钱,你现在全给他拿去了,真真是色令智昏!”

她嘴里塞满清甜的葡萄,说话含糊不清。

“也就封邑一年的赋税,没多少的。”安阳公主蹭蹭蹭往吴之筱那边挪去,贴在她身侧,道:“他其实很少主动开口要我帮忙的,现在他有难处,我也不好不答应嘛!”

说着,还从矮桌上端了一盏清茶到吴之筱手里,有些讨好的意味。

“开口说?”吴之筱接过这杯讨好的茶,抿了一口,打趣她道:“是在床上开的口吧?”

安阳公主羞得低头,嘴硬道:“我不过是可怜他而已。”

盛都周府乃是武将世家,战功赫赫,作为周府独子,前途本该大好,却因蛊惑引诱公主,一朝之间,被贬到临州做护城都尉。

虽同样都是将军的头衔,盛都皇城的将军护国,关隘要塞的将军护国,边境极地的将军护国,而临州的将军,只是护城。

且这临州城好像没什么可护的,所以官家每年拨下的军费少之又少,士兵手里的刀磨了又磨,也不见换新的,军中怨气不断。

是该可怜的,安阳公主尤其该可怜他。

“那公主也可怜可怜臣吧。”

吴之筱将茶盏搁在矮桌上,从窄袖中取出那小札,丢到公主怀里,道:“赵泠这一笔添上去,黜陟使官一下来,我秋赏冬赐少了不说,任期满后,我可能都回不了盛都了。”

盛都派遣在外的官员任期五年,五年内,一年一考课,分为上中下九等,五年任期满后,到盛都听候吏部铨选,依据每年的考课评定,或继续留任,或升至盛都为京官,或贬到别处。

而每年的年末考课,知州——对,就是那位赵知州本人对她这位通判的读议优劣最为重要。

第一年,赵知州给她的评议不佳,连她太贪食荔枝冰酪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被他拿出来一字一句地训斥一番。

说什么身为一方守令,口腹之欲不该显露于外,引得有心者投其所好、劳民伤财云云等大道理。

又不是要当皇帝,她一个通判,用得着严于律己到这种地步吗?

盛都来的黜陟使还觉得他说得很对,因此,第一年,吴之筱的考课为中下。

草!

今年,若再因这位赵知州写在小札上这几句评议,又被盛都来的黜陟使定为下三等,那吴之筱后面三年的考课,必须都为上上等,铨选时才有可能回盛都任职。

而后面三年,她都要与这位赵知州共事,想想就忍不出涕泪青衫湿,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惨字了得?

起码得六个。

第3章 3 .我是正经人

安阳公主展开卷起的小札,一字一句,念着上面的几句话,“筱性爽心慧而有口辨……且多有腹诽……”收起小札,笑嘻嘻道:“写得倒是没错……”

一记冷眼扫过,安阳公主立马止住话,讪笑道:“毕竟共事一场,这个赵泠这么写你,确实不大好,很不给你面子。”

临州知州赵泠,字子寒。

吴之筱道:“当初任职路上,我就该狠下心,摔断一条腿,称病不来的。”

盛都之中,吴府与赵府不睦已久,久到历经三代,虽无什么血海深仇,但就是水火不容。

吴府主战时赵府主和,吴府主和时赵府主战,吴府主富国时赵府主安民,吴府主安民时赵府主富国。

朝堂之上,吴之筱长兄与赵泠长兄更是互不相让,针锋相对,你才参我一本,我就又参你一道。

这么些年,吴赵两府没有刀剑相向搞出人命来,全都仰仗着双方极高的教养和克制——谁先出手谁理亏,门风最要紧,面子最重要,绝对不能先出手,以免落人口实。

两府就这么生生熬了三代,也没见个性情中人冒出来先出手,了结两家这尴尬的僵局。

吴府与赵府势如冰炭,官家却非得搞什么权术制衡,让吴之筱屈居于赵泠手下做事,她确实该愤懑一番。

呸,什么破官家破皇帝!我呸!!!我呸呸呸!!!!

安阳公主又翻了翻那小札,道:“不过一次考课罢了,等到三年后铨选时,我在阿耶面前替你说些好话,阿耶的旨意一下,你就可以不必经过吏部铨选,直接回盛都任职了。”

“这倒不必。”吴之筱摆摆手道。

安阳公主就像手里的一张底牌,怎么能为了这点区区小事就动用大大的底牌?她又不是脑子抽风了。

吴之筱道:“今年到手的秋赏冬赐肯定是少了,公主殿下,好歹赏点,我不要吃饭吃酒,我府宅里那些个下人们也要过安稳年不是?”

理直气壮地摊开手,伸到安阳公主面前。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主要是来哭穷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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