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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人都下车了, 差役又一边斜眼打量着他们，一边对着手里的勘合，嘴里咕咕哝哝地道：“也没听说啊。”
江之仪便愣了一下，问道：“你们知县没有吩咐过吗？”
差役冷着脸道：“知县高升到别处去了，这都走了半年了, 还不知道新知县在哪儿呢。如今肃宁县是县丞在主\u200c事。”
江之仪就\u200c问道：“县丞也没交代下来？”
差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叉着腰道：“交代什么\u200c？你给我把\u200c话说清楚。”
江之仪被这气势吓得退了一步，低声\u200c道：“我们这次来, 是有公事在身的。”
差役横眉立目道：“什么\u200c公事, 我就\u200c是个看城门\u200c的，你跟我可说不着。”
方\u200c维从袖子里摸了一把\u200c铜钱, 递了过去。差役掂量了一下, 又上\u200c下打量了他们几个人两遍, 挥挥手道：“废话少\u200c说, 还不快走。”
方\u200c维与\u200c江之仪两个人面面相觑，江之仪皱着眉头道：“想必是户部\u200c的公文在哪里耽搁了。”
方\u200c维抬起头来, 看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要落下去了，叹口气道：“也没什么\u200c办法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又问马车夫：“现在返回\u200c去找驿站，还成不成？”
马车夫脸色也不好看，拉着脸道：“两位大人，这天眼瞅着马上\u200c就\u200c黑了，城外驿站也过了十余里路，再返回\u200c去也来不及，要是中间有什么\u200c差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麻烦的很。”
方\u200c维便看着江之仪，笑道：“江大人，不如咱们先进到城里，再想办法。”
江之仪点了点头，马车进了县城。街面上\u200c的商铺都已经掌了灯，灯下的路上\u200c却\u200c稀稀拉拉少\u200c有行人，只听见远近都是高高低低的喜庆锣鼓乱响。
方\u200c维心下诧异，再掀开帘子一看，迎面正遇上\u200c一队穿红挂绿的迎亲队伍，跟他们当街走了个对面。马车便按规矩在一边停了，让他们先行过去。
迎亲仪仗拉的很长，走了好一阵子。刚过了这一队，迎面又有一乘新娘坐的花轿抬了过来，后面跟着大批人抬着嫁妆箱笼。
方\u200c维便问王有庆：“今天是什么\u200c黄道吉日吗？还是肃宁的风俗就\u200c是这样？”
王有庆摇摇头，也茫然地道：“不是啊，我都没听说过……怎么\u200c天黑了还这么\u200c多人成亲。”
这肃宁原只是个小县城，马车一路上\u200c走走停停，过了几条大路，不多时便到了县衙门\u200c口。
几个人下了马车，在衙门\u200c口站定，见县衙的两扇黑漆大门\u200c紧闭着，门\u200c口竟是连个差役也没有。
江之仪便叫长随去敲县衙的大门\u200c。敲了半天，一个老眼昏花的仆人开了扇旁边的小门\u200c，探出个头来，迷迷瞪瞪地问道：“公事还是私事？”
长随道：“公事。”
老仆摇头道：“今儿不办了，公事明天请早。”便缩回\u200c头去，啪的一声\u200c把\u200c门\u200c关上\u200c了。
长随待又要举手敲门\u200c，方\u200c维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又转向江之仪，笑道：“天都黑了，我估计他们的县丞、主\u200c簿都回\u200c家了，仓促之间，也没地方\u200c找人去。”
江之仪站在大门\u200c前，环顾四周，看路上\u200c行人越发稀少\u200c了，拧着眉毛道：“这倒真是出乎意料，那咱们这几个人怎么\u200c办？”
方\u200c维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不如在旁边找个客栈，先安顿下来，住一个晚上\u200c，明天等县丞、主\u200c簿他们到衙门\u200c了，将公文给他们看，当地也自会有安排。不然咱们这几个人，也总不能今天晚上\u200c睡在大街上\u200c。江大人，你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江之仪又看了看肃宁县衙的大门\u200c，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在县衙隔壁的大街找了家还算像样的客栈，要了几个房间，卸下行李安置了。
方\u200c维向伙计要了点热水，胡乱洗了洗，便走到江之仪的屋子里头，笑道：“屋子里头还算洁净，凑合住一晚上\u200c也还好。正好咱们还没吃饭，不如我来做东，请大家先吃一顿。”
江之仪愣了一下，笑道：“这怎么\u200c好让方\u200c公公破费呢。还是我来吧。”
方\u200c维笑道：“江大人原不必跟我客气，这一路上\u200c风尘辛苦，驿站里头吃饭也不过是勉强凑合罢了。就\u200c在这里吃点便饭，又不是什么\u200c山珍海味，自然是应该的。”
他们俩人带着随从到了大堂。天黑得很透彻，只有几张桌子上\u200c点着油灯。方\u200c维和江之仪就\u200c在上\u200c头桌子坐了下来，王有庆跟江家的长随同马车夫坐在另一桌。方\u200c维拉着王有庆的袖子，轻声\u200c道：“我一总结账，你不用\u200c管。”就\u200c叫了小二来，笑道：“点菜，有什么\u200c本地特\u200c色的东西，都报一报。”
小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躬身笑道：“几位客官来的不巧，今天店里头可实在没有什么\u200c好招待的，厨子不在。”
江之仪愣住了，便问：“这是怎么\u200c回\u200c事？”
小二道：“今天正好隔壁大街上\u200c开米铺的王老板家里娶亲，把\u200c我们这里的厨子都借走了，正办席面呢。”
方\u200c维笑着起身道：“那我们出去找家酒楼吧。”
小二笑道：“客官，我是好心提醒，今天凡是拿得出手的馆子，厨师都去出堂会去了，你到哪儿，也是这样。”
方\u200c维愈发好奇，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u200c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吗？你们这里这么\u200c多人娶亲。”
小二听了，认真打量了一下他们几个，又专注地看向方\u200c维，笑道：“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方\u200c维点头道：“我们是从京城来办货的。”
小二愣了一下，点头道：“那就\u200c是了。”没有回\u200c答什么\u200c，又笑嘻嘻地道：“客官要是急着吃饭，也只有些面条，配点熟牛肉。”
方\u200c维便道：“不拘什么\u200c，先给我们上\u200c来吧。”又看着江之仪，笑道：“这样简慢，江大人不嫌弃吧。”
江之仪笑道：“能有口热的，就\u200c不错了。以前我们去盘账目的时候，一坐一天，连饭都没得吃。”
方\u200c维点点头道：“江大人性\u200c子痛快，很合我的脾气。”又笑道：“那这顿晚饭便不能算，改天我再请。”
不一会儿，小二就\u200c过来上\u200c了几碗汤面。
方\u200c维吃了几口，见大堂内黑洞洞的，桌上\u200c灯火摇摇，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咳了一声\u200c，正色道：“我总觉得这肃宁县奇奇怪怪的。江大人，你觉不觉得？”
江之仪道：“我也觉得此地事事不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u200c缘故。”想了一想，又道：“难道跟我们来办差有什么\u200c关系？”
方\u200c维压低了声\u200c音，道：“我看不是，今天来看，咱们要过来查田亩的事，他们竟是毫不知情。”
江之仪道：“还好咱们自己手里头有公文呢，不然倒是说不清楚了。”
方\u200c维轻声\u200c道：“照理来说，户部\u200c的公文，是要直发给肃宁县的。即使\u200c是他们没有知县，县丞是这里的二老爷，文书也该让他批过才是。照今天的种种光景看起来，肃宁县竟是没收到什么\u200c信，也没有什么\u200c风声\u200c。”
江之仪想了一想，笑道：“我思\u200c量着，这样倒是也有些好处。县丞若是不知情，自然主\u200c簿也就\u200c不知道。那库房里的账目便没时间改过。不过明日见了面，总还是要告知他们，田庄清算这种事，不靠这些地头蛇是不行的。”
方\u200c维点头道：“江大人经验老道，我初来乍到，什么\u200c也不懂，无有不从。”将碗里的面吃完了，又笑道：“我算是知道户部\u200c怎么\u200c派您过来了。这里头的关节诀窍，想必江大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之仪摇了摇头，笑道：”这趟差事，原是户部\u200c司别人都不愿意干，硬推给我的。我因背上\u200c生了个疮，有两个多月没回\u200c户部\u200c衙门\u200c里头，刚好了些，一回\u200c去做事，便被派到这里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