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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虽不许公主的驸马有实权,可侯爷的爵位却不排斥,只要不让大伯兄拿去,给驸马恰好一举两得。
屋外雨丝连绵不断,凉意深深,魏瑾的心却溢满了暖滋滋的糖,比儿时吃过的都要甜。
驸马的沉默有些长,萧岚以为他对自己说的话有些失望了,她倾身向前靠了靠,小手自然而然地握上他大手,“叔父推崇有能者居上,不问出生、不问门楣,我若助驸马夺爵,便和叔父的心血背道而驰了。届时只要叔父想要推崇新的策略和律法,反对的大臣就能以我的把柄让叔父难以前行。”
自古以来,明君和臣子多半是相互理解有彼此牵制的,压过了臣子的渐渐会被权利熏陶成了暴君,而被臣子压过的君则会渐渐沦为傀儡。
这步棋很不好走,叔父却义无反顾地坚持着,为的不仅仅是大齐的江山,更是天下的百姓。
回过神的魏瑾薄唇角翘起,反手握住软糯无骨的小手,“我并非在意这个,而是......”
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不夺魏麟爵位的事还是别提了,袭爵要等到年关之后,在那之前应当不难。
萧岚还在等他,“嗯?”
“为夫担心争不过魏决,丢了岚儿的颜面。”魏瑾失笑,修长如竹的手在白皙的小掌心上轻轻的挠。
恰时,一股菜香涌了进来,萧岚忙抽回手,嗔了他一眼,青天白日之下也越发没正形了。
茉莉清香在指间流逝,魏瑾手指轻轻摩挲,再拾筷。
摆放好两荤一素一汤,高氏颇为紧张,“没什么好菜,还请公主将就一顿。”她想着等雨停了,就去外头的酒楼买一些回来。
“嗯—”
“好吃极了!”萧岚半个恭维字都不曾有,全部发自肺腑。碗中的东坡肉色泽艳丽,软烂细嫩却还成形,切的不大不小刚好入口,舌尖的美味妙不可言,萧岚都舍不得下腹。
如释重负的高氏面露羞赧,“公主抬爱了。”
“高舅母坐啊,”萧岚笑道,“我和你说话得仰着脸,可不大舒服呢。”她和驸马是夫妻,也应随驸马唤一声高舅母。
高氏瞬间受宠若惊,迟疑地看了眼魏瑾,得了他的颔首示意,高氏才拘谨的坐下来一道用膳。
高氏烧菜味道真心好,萧岚都想请人去颐园厨房上职了,可又知如此不妥,高氏也算是老侯爷的姻亲。
用完膳,里间榻上的公子醒了,驸马介绍他唤韩元。
高氏喜出望外地扶韩元起身,萧岚又细细看了会,越发觉得韩元的眉眼和驸马有些像,都是自带多情的桃花眸。旁人都说大伯兄和驸马生的像,可萧岚一眼就能辨识出来二人,或许这就是驸马和魏瑾之间的缘分吧。
韩元勉强喝了几口粥便觉得浑身粘腻的难受,“劳烦母亲替孩儿烧水。”
高氏连连应好转身去了厨房,韩元时不时疑惑地看一眼萧岚,她担心等会韩元知道了自己身份,免不了又是行礼又是不安,便回到那间书房,紧挨着窗棱坐在罗汉塌上。
雨停了,她用叉竿撑起窗扉,雨后的紫苏叶香混着湿气扑鼻,闻起来格外精神。紫苏叶的顶端恰好是厨房的外墙,萧岚眸光流转视线终停在一处,她认得那个泥炉子,是专门用来做烤鸭的,他们是南州人士,魏瑾的母族又姓韩,这两者之间可有联系?
里间的魏瑾这厢已和韩元细说了他昏迷之后的事,韩元面露愧色地垂下头,低声道:“给表兄添麻烦了。”
说完他又赶紧改口,“是驸马爷,”他看了眼书房的位置,庆幸自己托着病体音量应该不大,不至于让公主听见了
见状,魏瑾亦是心如刀绞,表弟的谨慎克制都是为了他能安然无恙地生存。魏瑾在心里默默发誓,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他露出长兄为父般的慈笑,手在韩元的肩上落了落安抚道:“无碍的,我既是魏瑾的兄长,你自然可以唤我表兄。”
当着萧岚的面儿,高舅母都唤了,韩元一句表兄而已,全然不在话下,遑论萧岚也唤了高舅母。
韩元自是晓得魏瑾的安抚,他如今还是罪籍,可术业从未落下,老师都是魏瑾用重金聘请而来,他不会无辜魏瑾的良苦用心!也正因为懂了世间的道理,才更明白魏瑾的不易和艰辛。他没说什么,嗯的应声。
砰的一声,惊的书房里的萧岚跳下罗汉榻,窗扉已重重的地合上,缝隙处还夹着一根羽毛。
高氏在院子里唤,“驸马爷,是鸿秃。”
萧岚眉梢挑了挑,鸿秃也对这里很熟悉啊!再看了眼窗隙上夹着的羽毛,想来它氏见开了窗要飞进来的,
驸马的挺拔身影已在窗扉的外侧,伴随着几声嘶鸣,驸马徐徐卷动着纸条展开。萧岚再用叉竿撑起窗棱,只见驸马的脸色瞬间布满了阴霾。
彼时有策马声冲入院子,是管事,他火急火燎地跳下马,在院子外看了又看,直到翠竹唤他这才急哄哄地迎到窗棱外头。
“公主,铭殿下气冲冲地进了宫。”
“可知道是何事?”能让姑母动气得事,莫非是,萧岚的猜想得到了驸马的证实。
“南宫思远重伤危在旦夕,长房的儿子辈要和二房的孙辈争公爵。”
恰时,又一匹烈马停在院子门外,是宋都尉,他疾步行至驸马身前拱手,“驸马爷,族老魏硕明差人来了巡防营,请您务必去一趟侯府,有紧要的事。”
魏瑾黑眸凝满了碎冰。
侯府虽不如公主府的颐园占地广阔,但贵在历史悠久、底蕴雄厚,这里住过大将军、阁老重臣,甚至某个朝代册封了亲王的皇子。是以,当初先皇将这座宅子赐给魏武侯时,整个魏氏可谓是蓬荜生辉。
李代桃僵成婚以前,魏瑾只在这里住过小半年,后来父亲去世,他入了国公爷的眼,便日日宿在军营了。
重重回廊雕栏画栋、各处院子精致蔓延相连的长廊、姹紫嫣红的园林、白墨交错的假山、或是湖光山色的水池,都令魏瑾厌恶。
侯府里的下人见了他,几乎各个都退避三舍,都知道他不得侯爷夫人的喜爱,生怕接近了他惹祸上身。
下人的表情,魏瑾看在眼里,脸上毫无知觉,他在意的人从来不会在这里出现。
步入正堂,魏瑾没和首位次位的母子俩招呼,径直坐在魏麟的对侧,“我还有公务处理,时间紧迫,还望魏夫人快言快语。”
每每他回来这,所有的仆从都会自主远离。给这对离心的母子要说“体己话”,可每每二郎离去以后,夫人总要大发雷霆,一整日气压都低沉的可怕,仆从们平日战战兢兢的侍奉已是力不从心,对二郎自然没法恭顺。
堂内唯有温檐和魏麟的心腹留下,他们熟知这间宅子里所有的秘密。是以,魏瑾全然不必继续套着魏麟的躯壳忍着恶心唤“母亲”,而同样,温檐也不必再装一碗水端不平的慈母。
想想也是可笑,魏瑾唯有在最厌恶的地方才能做自己。
温檐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弧度,想着到底是那未婚有孕的贱|人生出的杂|种,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不等她发作,次位上的魏麟拍案而起,三两步就冲到魏瑾的脚跟前,手指着他的脑门儿,“娼妓之子我警告.......”
“啊—你松......母亲救我!放,放手......”
魏麟颐指气使的食指被魏瑾单手拧变了形,可魏瑾的力度掌控的十分完美,不但没有彻底拧断、维持着弯弯的弧度,还能让魏麟痛的鬼哭狼嚎。
魏硕明在一旁劝和,“二郎既来了,想来也不愿再生事端,先放了大郎吧。”
魏瑾无动于衷。
“不想给你表弟和舅母脱籍了?”温檐急地冲过来,心里将儿子骂了个底朝天,打又打不过,还非要上赶着挨揍!
此言终于有了效果,魏瑾悠然一松,力道卸了,任由魏麟向后摔了四脚朝天,温檐的陪嫁嬷嬷赶紧扶起魏麟坐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