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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母后走了许多年,在雷雨天抱着安抚她的乳娘,也于上个月病逝。叔父忙于朝政,叔母和姑母都有自己的孩儿和家,只有她形单影只。虽拥有天下人羡慕的富贵,却浸润着无尽的孤独。是以才期待和驸马能琴瑟和鸣,拥有完整的家。
想到这,萧岚不禁楼紧驸马的腰身,吸取温热的身躯渡来涓涓暖流。温情顺着四肢百骸将她包裹,隔绝窗外无情的轰雷。
阵阵惊雷过后,大雨打上窗棱,击出啪嗒的响动,不多时雷鸣歇了,雨势汹汹。萧岚蜷缩在驸马身上,直到外头变成淅沥的小雨,记忆里的恐惧终随雨水入土。
扑过来时全然忘了所有,萧岚局促地干涩道:“……谢谢。”
“岚儿说过了,你我是夫妻。”魏瑾学着她道,“既是夫妻,毋需致谢。”
萧岚冷颤的心头渐渐回暖,然而趴着太久,腿已酸麻不止,一时半会儿自己起不来。想唤驸马帮着扶一扶,可转念又觉这便是破冰的契机。
身下人又道:“岚儿别怕,往后的雷雨天我都会在。”
不知是萧岚的错觉,还是因为外头的雨声混淆,驸马的声音要比寻常哑,像是隐忍着什么,她轻嗯的应。
烛火兹兹的燃,犹如魏瑾脉中蹦腾的血,身前陡峭的雪峰颤颤,峰底烈焰熔浆踊跃,熔浆之下的肖想踊跃欲出,往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的雪峰攀爬。
麻感迫使萧岚松手,上扶到坚硬物并没注意,只单纯的想要借力要起身。
魏瑾猛拿开软糯无骨的小手,起身扶着萧岚徐徐放她趟下。
无心熟化的熔浆侵入识海,他倾身虚虚地覆上她,清明的意识和执念疯狂较量,即便和她隔着被褥相触,已是突破了以往的禁忌。
登时萧岚才惊觉出她碰了什么,脸霎时红得如熟透的樱桃。脑海里闪过小册子上的历历目目,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她确认了一件事:驸马挺行的!
瑟瑟羞羞的臆测似在眼中游荡,是对已知的期许、抑或是向父皇、母后那样恩爱夫妻的向往。
魏瑾眸底深谙,里头倒映着肖想了半生的人,他想贪婪地抛开一切、不管不顾地拥有,哪怕只有一回。可脑海里有个声音残酷地在警告他:你不配!
红烛炽热,照进床幔里的光渐渐升温,红热爬上萧岚的脸,她咽了咽喉,小手尝试去攀驸马。
然而。
“时候不早,岚儿先睡,我,我还有公务未处理。”魏瑾深吸了口气,沉下所有的燥念,翻身下了拔步床。
身上骤然一轻,有凉意从床幔外灌进来,瞬间驱散混热,萧岚怔愕了一瞬,手肘撑着坐起。驸马已夺门而出,留下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周遭的冰冷和方才的荒唐如空气挟裹而来,令她窒息。
两日后。
萧铭的陪嫁归京,有二十两车,当年的嫁妆原封不动的押运回京。她说能搬的都搬了,不能搬的全拆了,绝不留一毫一厘给别的女人。至于两个儿子,她半点不担心,他们是公爹婆母的心头宝,什么都紧着他们先。要愁要忧,也是那些个庶子们。
侍卫和宫人忙着卸货,萧铭坐于假山高亭上,吃着糕点,看着那些个力大如牛的侍卫挥汗如雨,兴趣盎然。
金辉笼上亭台,扫去秋日寒气。她瞧一旁的萧岚意兴阑珊,还总走神,便探口风,“和他闹别扭了?”
有了那夜的经历,萧岚已彻底歇了心思,无所谓道:“能处便处,不能处和离便是。”
那样的难堪此生不想再有,世间夫妇无情无爱比比皆是,叔父和叔母便是一对,可见夫妻欢|爱强求不得。没了期待,她异常轻松自如。
萧岚看破红尘的语气,令萧铭警铃大作,女人的嗅觉告诉她,侄女定是被侄女婿伤着了。
“真要和离,你别出面,我进宫和你叔父去说!”
本朝律法,驸马可有官职,却无实权。是以若没大的错处,公主想和离也难,不然萧铭用不着蹉跎至今。她这生没所谓了,臭男人已死。可侄女还年轻,万不可步她的后尘。
“还不至于。”萧岚明白萧铭的良苦用心,可姑母刚患寡,此时为她出头,于姑母在京都安定不利。她只是消停了要和驸马亲近,并未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彼时萧铭的暗卫闪现,跪立亭外。
萧岚狐疑地仰头,萧铭慈爱地轻笑:“男人心、海底针,若真想藏着掖着,寻常法子查可不成。”收起笑,她问暗卫:“可有发现?”
“岚公主的驸马魏麟,在陀螺坊一处宅子养了外室。”
第3章 不识枕边人
◎他在这里画她,却在府里对她冷若冰霜?◎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慢穿行京都街道,人来人往的闹市喧嚣鼎沸。
萧岚命宫娥翠竹把帘子卷高,日光挤进来,车厢暖里洋洋的,秋风徐徐拂面,桂涛轻吟。
“你倒是沉得住气。”萧铭义愤填膺,她想起多年前身怀六甲时,花花肠子睡在温柔乡里被大着肚子的她捉|奸成双,场面毕生难忘!
可萧岚不但换了马车,还令随行的侍卫换上常服,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给男人留颜面呢!
萧铭冷眼,“就该让满京都知魏麟不是个东西!看谁还敢把闺女嫁入魏家!”
已故魏武侯有三兄一姊,兄妹四人名下待嫁的女娘和等娶的郎君有一箩筐。二房嫡长子魏诀亦是翘楚,已和荣国公邱赫之女在接触。彼时捅出漏子,必影响他。
纳妾得有度,公主尚未生子,驸马就养外室,整个魏族郎君都会被连累。
“即便要散,也……”看着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萧岚眼中浮现驸马骤然离去的背影。记忆像长满了触角,扎进心窝留下毒瘤,刺得她胸闷。
“好聚好散。”她敛眸,唇角扯了扯,无奈地望向萧铭,“毕竟他救过我的性命,就算是还他人情,日后我俩互不相欠便是。”
不愿起齿的是,她仍抱有一丝幻想,期望弄错了。
萧铭张了张唇却没再言。闹的人尽皆知除了难堪就是丢脸。当年她年轻气盛,不明白两败俱伤毫无意义。
大齐没有律法支持,驸马养外室有罪,皇弟最多斥责几句,暗地里还会让萧岚想开些。
不闹也许能以退为进。侄女面上看着软,内在却是坚韧有主意的人。
喧嚣沉寂,人流不复,大片矮旧的瓦房、凹入不平的石墙入目。
萧铭和萧岚对视一瞬,都狐疑第看向窗外。萧铭扯唇讥讽:“现在的外室,都这般好打发了?”
同样的疑问萧岚也有。
凡选这条路的女子,便做好了见不得光的长期战。打着情深似海的幌子去谋细水长流。既没名分,那么安逸享乐缺一不可。如此贫困之地,哪个女子会被收买、甘愿做个外室?
马车拐进一条弄堂,在一处僻静清幽的院门前停。收回思绪,萧岚和萧铭下车。
暗卫抬手叩门,门里面没栓,一叩,两扇门就退开。
是间四进大院。
地面纤尘不染,墙边载了一排紫苏,枝叶上留着滚动的水珠,不久前有人在此浇水,处处是生活遗留的气息。暗卫和侍卫分头搜索,脚步声、开关门声繁杂。
萧岚和萧铭坐树荫下的石凳上等,翠竹从马车里取来糕点和水。
半个时辰过去,日头悄悄游西,树荫偏过二人头顶,热意覆首,萧岚抬手用团扇遮,令翠竹去取绸纸伞。
恰逢暗卫折回,“人没在,但找到这些。”
他和侍卫抬来几个笼箱搁地上,翻开箱盖,里头是男女的衣物。还有一箱上了牢固的大锁,侍卫正用铁器撬开。
“这些不足说明他有外室。”萧铭拿起几件襦裙拎高,超过头顶时裙摆拖地,她惊愣:“这外室又高又壮!属石柱的吗?!”
萧岚拿起笼箱里男子衣袍,只一眼便觉不对。
驸马身型挺拔巍峨,这件男子衣衫从上到下透着瘦弱,塞不下驸马的气宇轩昂,更像十几岁的孩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