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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沈孟枝向来不喜欢与旁人肢体接触,方才只是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按理说如果心中坦坦荡荡,他也没什么好介怀,毕竟这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
楚晋目光落在眼前人莹白如玉的脸侧,第一次感受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偏偏还是他自己作的。
旁人都在身侧一来二去,你摸我完我摸你,又是窃笑又是觉得肉麻。可他们愈是如此,楚晋便愈是动弹不得,因为他深知自己与他们不同。
他不够坦荡。
楚晋忽而笑了下,意有所指道:“师兄,你不怕我占你便宜?”
沈孟枝睁开眼来,目光澈然坦诚:“何出此言?”
他不确定地问:“你难道有把握?”
楚晋定定看了他许久,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不同的神色,但却一无所获。半晌,他忽而不甘心地伸出手来,直直向沈孟枝脸颊探去。
他这一行为突如其来,沈孟枝瞳孔一缩,却没躲闪,下意识闭上眼,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便觉一缕轻风掠过耳侧,带来一袭幽沉檀香。一只手将他耳侧碎发撩至耳后,动作极轻,而后毫不留恋地收回。
沈孟枝困惑睁眼,却听他道:“没有。”
“我不需要这些准备。”楚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黑色浪潮翻涌,“我有办法认出你。”
那边隐玉已经在传叫众人:“诸位准备好了,就请随我来吧。”
楚晋唇角的笑容转淡,随即收回视线,不再言语。他的态度转变得奇怪,沈孟枝心下略有不安,但还是没有过问,缓缓随众人离开。
忽觉掌心一片粘腻,沈孟枝怔怔低头,却见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汗湿。
宋思凡经过沈孟枝身边时,见他神色怔忡,似乎在发愣,不解道:“师兄?”
沈孟枝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宋思凡见他心事重重,低声问:“师兄,你怎么了?”
明明第一关结束时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半炷香时间,就变了个样子。
沈孟枝蹙着眉,仍是垂眸凝着自己掌心,无知无觉般。宋思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愣:“你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是啊。”沈孟枝低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出汗?宋思凡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他干巴巴地回答道:“应该是紧张吧,我一紧张也会手心出汗。”
沈孟枝呼吸一滞。
他望着自己双手,良久,指尖缓缓合拢。
可我……为何会紧张?
若我心坦坦荡荡,为何会仓惶闭眼。
若当真心无杂念,又何至汗流洽衣。
作者有话说:
楚楚:他脸都不红心都不跳,肯定是不喜欢我,黑化了
互相暗恋的两个人彼此不知道心意罢了)
下一章 咱们黑化的世子就要上手了嘿嘿
第18章 渎月·“我不讨厌你。”
“识骨”此关,隐玉并没有透露全部的安排。
沈孟枝一行人被她带到偏厅,分隔在一间间不同的小室中。与“识音”不同的是,室中无窗亦无烛火,漆黑一片,肉眼不可视物。即便如此,为了避免他们认出同伴后出言提醒,双眼还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视觉被剥夺后,对时间的感知就变得格外漫长。沈孟枝不习惯这种感觉,于是以指节轻叩座下床榻,心中默数计时。
大约叩了几百下,他微微蹙起眉来。
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个人,这与先前完全不同。
沈孟枝攥紧了手指,心中生出几分疑虑来。
莫非是出了什么差错?
他手下的节奏乱了一拍,此前刻意被忽视的不安重又涌上心头。
那时候,楚晋的变化似乎有些奇怪,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甚至有些令人悚然……就好像撕下了什么伪装一般。
沈孟枝恨不得回到过去问个清楚,也好过自己此刻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还未等他想通,却听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即使知道这间屋里漆黑不见五指,沈孟枝还是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种局促感。他不知道来人是谁,也看不见他的动作,这漫长的等待反而变得格外折磨。
片刻的僵持后,对面的人终于朝他走来。
也许是因为屋里太黑,他走得很慢,显得格外从容。
早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沈孟枝就忘记了计时,只听得脚步声与心跳声渐渐重叠。
咚咚,咚咚。
那人缓步走到沈孟枝面前,随即蹲下身,与他平齐。温热的吐息声倾洒在他脸侧,惹起一阵痒意。
是楚晋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孟枝愈发思绪如麻。正在这时,那人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倾身过来,微凉的指尖轻轻搭上了沈孟枝的额头。
那只手沿一弧眉骨慢慢向下,在眼周细细描摹。黑色睫羽轻颤,在他手中似振翅的蝶,簌簌轻扑。
而后,那只手带着无法忽视的力度,行笔一般,沿清瘦颌线描至尽头,在下颌细腻肌肤处轻轻摩挲。描完大致轮廓后,手的主人却还是不满足,又追求细化般,指尖从沈孟枝眉心而下,划过高挺鼻梁,不知有意无意,动作轻得引人发痒,最后堪堪抵在两唇之间,正正堵住了沈孟枝要说的话。
他一开口,唇瓣就会与紧贴其上的指腹轻轻摩擦。即便如此,沈孟枝还是无声动了动唇,气息纷杂,倾洒于那人指尖:“……楚晋?”
他此刻脸侧还残存着肌肤相触时的一丝温度,不但没有散去,反而烧得愈来愈厉害了。幸好视野里一片黑暗,也无人会看出来他的异常。
沈孟枝清楚对方一定认出了他的口型,可依旧一言不发,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恼意,又重复了一遍:“楚晋!”
他音调高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还未平复的情绪。
“嘘——”
楚晋松开了抵在他唇上的手,转而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唇角,动作温柔而缱绻。这个动作无比亲密,显然不适合他们如今的身份,沈孟枝心头一跳,下意识侧过了脸。
楚晋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而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笑了笑:“师兄好吝啬啊。”
沈孟枝直等脸颊与耳后的热意褪去,才用强自镇定的语气道:“世子是在旧秦的勾栏里学的这些本领么?”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又不想听接下来的答案,自暴自弃般闭上了眼。
可楚晋却以为他是在讽刺。他注视着沈孟枝隐在黑暗中的面容,眸光闪动,半晌,道:“是,你觉得恶心吗?”
他语气带笑,神情却无半分笑意,光照不到的地方,骨血里的阴鸷恣睢便滋生出来,却又死死压抑着、收敛着,不想让沈孟枝发现异常。
见沈孟枝不答,楚晋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因为觉得恶心,所以讨厌我,对吗?”
莫说沈孟枝,连他自己都未发觉,这句话中深埋的不甘。
是啊,他就是王权生杀中不见天日、肮脏苟活的虫蠡。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暗生的欲念却涌入四肢百骸,令他固执地想要去触碰,去描摹那人眉眼。
他的心不坦荡。
也许是从褐山下那人帮他敷药开始,也许是从晴雪崖持剑共舞开始,他就再无法坦然面对这个人了。
便是烂如尘泥,也期盼明月来伴。
沈孟枝挣扎着睁开眼来,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神色先是困惑不解,随后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一般,眸中染上一层薄怒。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忍不住重复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如何,也没有讨厌你。”
沈孟枝嘴唇颤了颤,他向来习惯把事情埋在心底,鲜少有对一人剖白坦诚的时刻,只觉得连耳尖都在发烫。
可他又无端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来,却被楚晋一把抓住。他半跪在地上,神色专注地望着沈孟枝,开口道:“师兄,你能再说一遍吗?” ', ' ')